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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乔这边,伤情未愈,队里批准她在家休养,暂不归队报到。
周四辛木放学的时候,看到辛乔在阳台上浇花。
她赶紧衝过去抢下水壶:“干嘛呢你?”
辛乔扬扬手:“看清楚,这是右手,没伤。”
“没伤也不行啊。”辛木直瞪她:“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懂不懂?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太闲了。”辛乔说:“要不我出去散会儿步吧。”
辛木:“不行!”
辛乔有点头疼:“我这都无所事事好几天了,浇花和散步,你自己选。”
辛木想了想,妥协:“那你去散步吧。”
辛乔终于换了衣服,踱出旧街。
纵使动作还不方便,事实上她身体已没什么大碍了。在家里呆这些天,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让辛木放心,所以门都没怎么出。
现在闲散走着,瞧着旧街里的景色,与她走之前别无二致,只是秋意更浓了些。
她从小在这旧街里长大,熟悉里面的每一块灰砖,每一扇重新漆过的木门藏着怎样的裂隙,每一根衰草从屋檐以怎样的角度冒头。
这里的一切也熟悉她。
电线杆知道不过几岁的她是怎样跌倒,破花盆知道她是怎样蹲到腿都麻了想抓一隻蛐蛐,灰砖墙上的缝隙又怎样见证了她的沉默寡言,吸纳了她躲在墙根下抽的一根根烟。
而此刻残阳如血,她在这好似被时光抛弃、什么都没改变的旧街里走着,心底却清楚的意识到,她自己是变了的。
从前的她怎么会浇花呢?
周琨钰带来的改变如春雨,一点点沁进人的灵魂,让她变得柔和、放松。
她盯着那轮已不再刺眼的夕阳想:周五周琨钰要来找她说什么呢?
毕竟周琨钰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难道周琨钰来找她和好?
可周琨钰能解决周家的那么多破事么?
辛乔甚至不敢这么想。
上一次她痛彻心扉,她以为,周琨钰还是如初的那个周琨钰。
一个合格的周家人。
周五,沈韵芝打来电话:“今晚回来吃饭么?”
周琨钰很平静:“嗯,要回。”
沈韵芝:“那我让阿姨多做些菜。”
下班以后,她开车回周家老宅。
走进去,来迎她的果然是陈祖铭,笑道:“回来了?”
周琨钰柔婉的笑容下藏着并不意外的心情。
自然是陈祖铭要来,不然,沈韵芝怎会特意打电话叫她回家吃饭呢?
沈韵芝笑道:“你们俩很久没见了吧?知道你们都忙,我就自作主张,让祖铭来家里吃顿便饭。”
饭桌上,周承轩跟陈祖铭说:“等阿钰忙完这段时间,约上你爸妈,我们两家坐下来,正式谈一谈你们订婚的事。”
陈祖铭从善如流,笑着举杯:“好的,爷爷。”
周承轩兴致颇高,端着黄酒杯跟他一碰。
代珉萱瞥一眼周琨钰。
以她对周琨钰的了解,她觉得周琨钰会心里难受,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她能看出。
此时,周琨钰却只是夹着一块丝瓜酿肉,小口小口仔细吃着,十分平静。
代珉萱心想:周琨钰是打算妥协了吗?
如她所期盼的那样。
饭后,周承轩本想拉着陈祖铭杀两盘,陈祖铭却接到电话,跟他约一个临时会议。
周承轩表示充分理解:“去忙吧,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是好事,无论周家还是陈家,说到底,以后还是都要指望你们年轻人。”
周承轩的理解在于,他已把陈家的兴旺纳入了周家版图拓展的一部分。
因为周琨钰和陈祖铭的关系。
阿姨端上水果,沈韵芝叉起一块猕猴桃笑道:“看祖铭在餐桌上的表现,很喜欢我们阿钰呢。”
周琨钰想,陈祖铭的表现固然是礼貌和得体的。
但真正的喜欢,却包含着不问得失、不计代价的衝动。
理性的背后,往往有着太多的考量和算计。
她这么想着,脑子里辛乔的一张脸,无比清晰的冒出来。
“爷爷。”
周承轩看向她。
“我不打算跟陈祖铭订婚。”
所有人一下子看向她,周济尧嘴里咬着块火龙果嚷道:“三妹你说什么呢?为什么不想订婚?”
周济尧即便在周宅里生长这么多年,也许,他的根不在这里。
除了他,无论周承轩、沈韵芝还是代珉萱,人人都听出来了——
周琨钰说的不是“不想”,而是“不打算”。
她不是在描述自己的感受,而是在通知自己的决定。
周承轩沉吟了一下。
这不是他习惯的相处模式,周家的人并不如骄纵,事实上,他们出人意料的隐忍,因为所有的个人意志都是屈服于家族利益的。
每个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无论儿孙,哪怕在成长过程中有叛逆的时候、不满的时候,那些反抗也都是迂回并缓和的。
他从没想到一向最柔顺的三孙女会如此直白的反抗他。
简直像一场起义。
“为什么?”他问。
他用了以前的策略,在儿孙出现任何令他不满的行为时,他从不疾言厉色的斥责,只是这样沉着声音问一句“为什么”,语气里透出隐隐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