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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琨钰拿了手包站起来,仍是关心爷爷的孙女姿态:“您今天的降压药吃了么?”
“嗯?还没有。”
“等妈妈见完陈夫人回来,记得让她服侍您吃药。”周琨钰微微倾身,好似分外关切:“您这两天的降压药,不能少。”
周承轩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眸子。
一层层不同底色,迭出不同情绪,宛如鸽瞳。最表象的一层是温驯,第二层是狡黠,而最内里打底的一层,或许和周承轩一样,是冷酷。
她就这么含笑看了周承轩一眼,拿着手包走了。
周承轩唤来秘书:“我新得了些云南的好茶,打电话叫那些老伙计,要是手上不忙,下午到家里来喝茶。”
其实这有些多此一举。
毕竟集团里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要是管理层真有异动,他早已收到风声。
他是多疑的人,从不肯太多放权,对于孙辈也不是不提防。纵是当年和他一起创立江山的元老股权相加,算上周济言和周琨钰那份,也比不过他。
秘书来回话,几位元老都说有空,跟着便过来。
看上去一切如常。
次日,旧筒子楼。
辛木她们学校被借用做考场,所以多放假一天。
辛乔又拿着水壶在浇阳台上的花,辛木不知何时放下了笔,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拿斜眼瞟她:“老姐,你最近浇花浇得也太勤了吧,你也不怕把它们给淹死。”
“嗯?”辛乔放下水壶回过神来,问辛木:“中午想吃什么?我这伤真差不多了,你就让我正经做顿饭吧,也不好次次麻烦周可玉。”
“不行,炒菜多费力啊。”辛木想了想:“要不你做个肉沫蒸蛋?拌米饭吃。”
“也行。”
辛乔放下水壶往厨房走,辛木在她身后。
辛乔一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了,我这不是要回写字桌边继续刷卷子么?”
“……哦。”
辛木重新拿起笔,对着辛乔的背影多看了眼。
她觉得辛乔这两天有点怪怪的,但又具体说不出来哪儿怪。
辛乔进了厨房,把那铝製的大蒸锅端出来,烧开了水再把蛋液上锅,肉沫是提前炒熟的码料,最后端出来时没怎么调味,已足够香气四溢。
倒些酱油,洒上葱末。
辛乔望着黄澄澄的蒸蛋,心里莫名觉得很割裂。
认识周琨钰之前,她对慈睦集团没什么概念,偶尔也在新闻里瞟到过一眼周济言,觉得有点装,跟有皇位要继承似的。
与周琨钰有了纠葛以后,她亲眼看着周琨钰的那些为难,自己私下里去搜过往新闻,才对慈睦集团是多大一艘旗舰生出些实感。
她不知周琨钰要去怎样解决。
这离她的日常生活实在太远了。
方才她在阳台上浇花,看松弛的土壤,旧筒子楼下三两个小男孩趁天气还没那么冷,站成个三角形互相倒脚踢着足球。
此刻她进厨房蒸蛋,在一阵家常味道的人间烟火中,想象着周琨钰那边是怎样的刀光剑影。
一直到吃完午饭洗碗,不知看过多少次手机。
周琨钰还没有联系她。
洗完碗甩着手出来,下午辛木继续刷题,她躲在房里偷偷看排爆方面的理论书。
直到辛木累了,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拿着手机刷了会儿。
辛乔听到动静,准备走出来给她切点水果。
辛木抬起头:“老姐,全国有几个慈睦啊?”
“当然只有一个了。”
“就是琨钰姐姐家那个,对吧?”
“嗯。”
“那琨钰姐姐家出事了,集团曝出丑闻了。”辛木把手机递给辛乔。
辛乔心里一跳,快走两步过去,把手机接到手里。
那是一篇新闻稿,慈睦集团召开发布会,承认创始人周承轩先生数十年前的医疗过失,并向当年的患者家属、整个医疗行业、以及全社会致歉。
以慈睦医疗集团的体量,这件事很快引发关注,直接在微博窜上热搜。
很多照片和视频片段被疯转,发布会现场,周济言一袭笔挺西装,深深鞠躬的幅度超过九十度,让人看不到他那张传承了周承轩同款儒雅的脸。
评论刷疯了:“周承轩怎么没出现啊?是不是被抓去坐牢了?”
“早过了追溯期好吧,现在就是对周承轩个人声誉的影响,还有对慈睦集团的影响,慈睦的股价这下危险咯。”
“怎么会是慈睦自曝啊?”
“哪可能是自曝啊?肯定是被竞争对手抓住把柄了呗,宜美集团最近的势头不是很猛么。”
“与其让对手背刺,自己先跳出来开新闻发布会,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真是耍得一手好公关。”
只有辛乔知道,掌握了周承轩往事证据的,根本不是什么竞争对手,而是周琨钰。
周琨钰并没有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
“老姐?”
“嗯?”辛乔回神。
辛木问:“你见过琨钰姐姐的爷爷么?”
“见过一次。”
“他是什么样的啊?”
其实隔了这么久,周承轩那张儒雅笑着的脸,在辛乔心里都略有些模糊了,只是清楚的记得:“他有双温暖而干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