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雍王十六岁时便已封七珠亲王,如今去了两颗依旧还是五珠,虽是幽闭,可俸禄封地皆未损分毫,只要他尽心,拿出了诚意,皇帝到底还是愿意继续疼他的。
雍王此时正坐在府中,上身赤裸,背后被荆棘扎出的伤口将整个背后都染红,俊美的脸上却是一片阴沉,一言不发地让府医清理着伤口,连服侍在一边的侍从看着都于心不忍。
殿下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自小时候磕碰着一块了,奚贵妃都要心疼半天,如今这整个背都要花了,若是奚贵妃见着了,怕是要晕过去。
“殿下做做样子就好,咱们已经奉上整个奚家了,此事必定能平,殿下又何必如此折腾自己,贵妃娘娘见了怕是要心疼死的。”侍从一边给府医递着干净的帕子,见他又从伤口处取出一根荆棘刺来,眉皱得更深。
雍王却是一动未动,哪怕额头已经是森森冷汗,但却没有痛出一声,只是双手放在膝上紧握成拳,声音中透出的森冷寒意:“本王这是提醒自己,背有芒刺,不可有失。”
好一个宣煊,好一个萧玥,好一个宣离!
今日献上整个奚家他不怕,来日天下都将是他掌中之物,有什么东西拿不回来?
他只怪自己太过轻敌,那一把火只烧了春燕坊,他应当将那把火扔进桓王府,将那个一直在人面前俯小做低的皇兄一把火烧死!
才不至于让他这背后一刀扎得如此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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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贡一案结束,萧玥也不必再每天去大理寺,天气越发冷起来,宁镜畏寒,不愿出门,萧玥叫了他几次出门去,他都拒绝了。
这日萧玥晨起,才打开门,便看到一片银装素裹,竟是一夜间雪落大地,入目皆是茫茫一片洁白。
他们自漠北来,对雪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像这样的雪在漠北的冬天非常常见,只是在永安却少见。
今年的初雪竟来得这样早。
“哇,怎么突然就下雪了。”白银一见,跳着就出来了,从雪地里揉了两个雪球,一个扔向萧玥,一个扔向了黄金。
黄金不甘示弱地扔了一个回去了。
萧玥却没同他打闹,披了件斗篷便往外走:“我去一趟白露院。”
自税贡案结束,雍王幽闭在府,而宁镜便也开始闭门不出,只说畏冷,竟是已经窝在院中小半个月未见人了。
萧玥来到白露院门口,抬手欲敲门,但又犹豫了一下。
他总感觉宁镜是在躲着他。
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萧玥心中一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
可还在他犹豫之时,门却突然开了,方舟撑着伞看着萧玥,惊讶道:“三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公子正让我去找你。”
萧玥来时没有打伞,雪下得颇大,又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此时头上肩上都是雪。宁镜见了,吩咐方舟替他去一下斗篷,将他引到屋中炭盆边。
看着方舟靠近过来,萧玥退了一步,伸手止住了他:“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宁镜畏寒,屋中燃着的炭火将整个屋子都熏得温暖,萧玥怕身上的寒气凉着他,站在门口将身上的雪抖落了,解了斗篷交给了方舟,这才坐过来,看着屋中的炭盆,问道:“屋里的炭够么?这雪下得大,若是冷,再多烧个炭盆,我那边还有银丝炭,一会儿让白银给你送过来。”
宁镜摇摇头:“不用了,是够的,昨晚雪下得大,便已经让方舟烧炭了。”
“昨晚?”萧玥的目光看向他略有些苍白的脸:“没睡好吗?”
宁镜一怔,随即便笑道:“还好。”
“若是睡不好,让方舟去找姜老拿点安神香过来……”萧玥不自主地有些啰嗦起来。
宁镜却是打断了他:“我没事,睡得很好,今日找你过来是有别的事。”
骤然被打断,萧玥抿了抿唇,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顺着他的话问道:“是什么事?”
炭盆里烧的是银丝炭,安静却温暖,宁镜发觉到自己的失态,看着萧玥看他时专注的眼神,强自压下了心中的不忍,说道:“今年的雪来得太早了些。”
萧玥向外看了一眼,说道:“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宁镜点头,说道:“对,但今年夏日里便有过大旱,连浙州和金陵今年的粮产都少了去年的两成,其它受灾严重的地方想必更加严重,今年冷得早,雪落得早,但若是这雪这么下下去,必定是要出事的。”
都说瑞雪兆丰年。
可他记得,这一场雪是下了整整三个月的。
永安的人们还在赏雪赏灯赏梅花的时候,这场大雪已经覆盖了多少连棉被都买不起的州县,本就经历了少雨多旱的人们被这一场大雪冻死在屋中的不计其数,雍王此时已贬为东山王,最后是太子主理此事,张诗督办,可朝廷派去赈灾的银子一层层下去,中饱私囊者众,到了灾民手里的所剩无几,灾情未减,随之而来的便是疫病。
被饥饿和病痛折磨的百姓们无处可去,都朝着有天子庇佑的永安城而来,祈求能得天子怜悯,可皇帝自然是不会让他们进城的,永安的勋贵们一听到他们带着疫病而来,直接便将他们拦在了武威城之外,这些灾民连永安的城门都没来得急看见。
太子听闻此事,连夜带着物资亲至武威城,却染上了疫病,不得不返回永安,隔离在东宫。景王宣景不肯出府,最后由宣离代天子出行,亲临武威,赈灾济世,收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