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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Maybe Maybe

 

“我明天去帮你搬家。”

“做老板真好,想不工作就不工作。”谢今朝抬头看升到半空中的烟雾,电视屏幕投出来的光一下子很亮,一下子又很暗。高中时他也会和我一起看电影,他想考本地的农业大学,我教他做题,教到一半他说好累,跑到电视前面。我拿电视放很恶劣的东西,他会学,学完在我身上试,然后问我满不满意。那时候他一直在问我满不满意。

我刚出狱时跟他住在乱七八糟的宾馆时,他不是每个晚上都出去,有一些晚上他躺在床上,把电视按到半夜的电影频道,不挑片子,不管上面放抗日神剧还是婆婆妈妈、和真实世界一点都不搭界的爱情故事,他都认认真真地看着电视机屏幕。他是不是跟我一样,总想从电影里学到什么?我们做人都是靠学,没人教我们。

他开心吗?他在笑,要是笑就代表开心就好了。

他就坐在我身边,我还在想着以前的他。

要是我们之间也是一部电影就好了,我们的故事可以结束在我们重新遇见的时候。电影里的时间很珍贵,给我们的重逢可能只有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里我可以只有庆幸。来不及被过去无数个他的身影绕的头晕眼花,来不及亏欠,来不及猜他什么时候会消失。

一年了,零零碎碎的念头拥挤不堪。做爱时他的腿缠在我的腰上,抬眼看我时我心脏漏跳一拍,我怕他会在这时候忽然开口说,黎越,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机场的人比我想象中的多,戴宓的航班已经降落了,我在出站的人群中找她。

“那个穿皮外套的女生,是不是她?长得跟你有点像。”谢今朝戳戳我,说。

真的是,我看了谢今朝一眼,迎上去自我介绍。戴宓没好气地说:“别多管闲事。”

“同安我熟,我带你玩,酒店订好了吗?”我说。

“我知道你的事,跟你在一起才不安全吧?”

“他人不错的。”谢今朝冒出来,嬉皮笑脸地说。他接过戴宓的行李箱,自来熟地说:“去吃宵夜啊。“

戴宓一开始还有点抗拒,却在看到谢今朝时明显卸下了防备。这种情况我习惯了。

戴宓不再试图抢回行李箱,问谢今朝:“你到底是黎叔叔什么人?”

“弟弟。”谢今朝说。

“朋友。”我说。我们对视一眼,我耸耸肩。

“男朋友?”戴宓跟在推着行李箱的谢今朝后面,又问。

“小孩别管那么多。”我趁谢今朝回答前插了话。谢今朝还是笑,不说话。我有点烦他这么爱笑了,很想冲上去摇着他的肩膀,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笑看起来很没心没肺。

戴宓撇撇嘴:“你说话跟我爸一样。“

我擦擦鼻子,把她的行李箱装进后备箱。戴宓坐到后排,关上车门,从椅子上捡起一只保险套的空盒,用拇指和食指拎着盒子,嫌恶地“咦“了一声。

“你们不会还在这里……我不要坐你的车了,脏死了。“

谢今朝从她手里接过盒子,投入车窗外的垃圾桶,投的还挺准,回头指挥戴宓:“你往左边坐,左边应该干净。“

戴宓别过头,不说话了。谢今朝打开车窗要点烟,按响了打火机又收起来,大概是顾虑车上还有戴宓。

“十五岁也算小孩吗?“他冷不丁问我。

我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多责怪我一点。我不想假装那段时间没存在过。

“算的。“我说。

谢今朝没回答,拿出手机一顿划拉,说:“要不去岛外宵夜吧,你明天没什么事吧?”

“不是说好要给你搬家?”

“哦。“他开了导航,回头对戴宓说:“我带你去吃宵夜哦,这家真的不错,我自己一家家试出来的。”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戴宓脸色僵了僵,对谢今朝的邀约莫名其妙了一会儿,但也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又问:“你们在谈恋爱?”

谢今朝笑着打量了我一会儿,说:“我们挺熟的,认识也有十多年了吧?”

戴宓摇摇头:“你们真无聊。“

谢今朝带戴宓去吃的是个海鲜排挡,人气很旺,他们三个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的位。谢今朝蹲在路边抽烟,就这么一会儿也有人来找他加微信。他不拒绝。戴宓坐在箱子上玩手机,我不想抽烟也不想玩手机,谢今朝抬头问我:“你老是盯着我干嘛?”

谢今朝让戴宓点餐,她点多了,桌上快要摆不下了,美极虾的盘子半个悬在空中。吃着吃着谢今朝和戴宓还聊上了,谢今朝教戴宓吃酱油水的杂鱼,用牙齿灵活的剔掉鱼身里的尖刺。戴宓问谢今朝是干嘛的,谢今朝让她明天去参观他的宠物诊所,戴宓挺惊喜的样子。

我问谢今朝还想不想回去读书,他说算了吧。他为什么不对未来做打算?

我给戴宓订了酒店,离我住处很近。送完她以后我跟谢今朝坐在车里,他身上有酒味。我直接往我家里开,他没拒绝,到了以后跟着我一起上楼。

我抱他,他脱衣服时我按住他的手,我问他今年要不要一起过除夕。

我错了,我不该提这个节日。我说完以后就后悔了。

我脑海空白,说,让李白旬带你出去旅游也行。他妈的,我为什么要提李白旬?

我不会原谅葛老师,不会原谅黎征华,所以他凭什么要原谅我?

谢今朝躺在没开灯的客厅沙发上抽烟。我不想开灯,我不想把他的表情看得太清楚。我站在玄关看他,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莫名其妙闯进来?他凭什么不守时,书包里装着一只狗就从礼堂的正门闯进来?他不知道要尊重台上发言的学生代表吗?他站在门边,身上像有聚光灯照着。我瞥了他一眼,念错了一个词。没人听出来,会有人认真在听这场演讲吗?

我要说出来。我太害怕我们之间安静的时候了,所以我才和谢今朝一直做爱。我走到他旁边,我说小谢对不起。

谢今朝说,干嘛三天两头就说这个,以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没骗你。

真话还是假话?人为什么会说话?有语言就有掩饰、回避,每个字之间的间隔都是猜测、揣摩的悬崖。无穷无尽的猜测,没有正确答案。

“我能不能爱你?“我问他。

他掐了烟说早点睡吧,明天又要搬家又要带你那个远房表妹玩,事情很多。他去洗澡,披着浴巾去了我给他留的房间。他今天第二次洗头了,他现在对味道有洁癖,应该是嫌弃大排档里的饭菜味留在头发里。我站在门口,低头看门缝,没有光漏出来。

我敲门,我说我给你吹一下头发吧。他说好,又给我开了门。他盘腿坐在床上,我举着吹风机,他软软的头发像海浪一样起起伏伏。

“戴宓是你妈那边的亲戚?那也是个高干子弟啊。“谢今朝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说。

“嗯,逢年过节会见面。其实也是在戴述和黎征华结婚后,才恢复联系的。”

“你怎么叫你亲爸亲妈叫得这么生疏。”他晃晃脑袋,头发差不多干了。

“我的案子开庭时,你有认真旁听吗?”我问他。

谢今朝回忆了一下,很诚实地摇摇头。他是作为证人、无辜的受害者、目击者出庭的,该说什么我都教过他了。他的证词说得很完美,我在被告席上有点恍惚,忘记刺向黎征华的第一刀是他下的手了。我感谢他,我一直在等那个捅黎征华第一刀的人。我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名,他不反对。他那时候还是想好好生活的,也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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