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佩玖想起她刚来穆家时,因着不习惯军人府中日出便起的作息习惯,故而用早飨时总是慢人一拍。
后来继父看她总是一人可怜兮兮的抱着饭碗在小桌上用饭,便私下里嘱咐樱雪以后等着妹妹。
樱雪只比佩玖大两岁,那时也只是个不满七岁的孩子,哪里顾得了照顾旁人?一到点儿就饿,一饿就自己先吃了,根本不等佩玖。
倒是穆景行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好差事,因为这样就可以免了晨练。是以主动将陪佩玖吃早饭的活儿揽了下来。自那后每日晚起半个时辰,等着妹妹一起在小桌上用饭。
穆阎自是高兴儿子懂事,反正他自小,心便不在武艺上,放弃晨练便放弃了。穆阎明白儿子未来是要走仕途的,不会接他的班儿带兵打仗。所幸便将一身好武艺传教给了弟弟的两个儿子穆济文,穆济武。
而穆景行表面上每日照顾佩玖,带她适应将军府的生活,实际上不过是借着这引子,教她规矩欺负她罢了!
比如用早飨时,穆景行在小桌中间画了一道中线,称之为楚河汉界,警告佩玖绝不可以让自己的东西过界。有时佩玖不小心过了,便会迎来大哥“霹雳啪嗒”毫不手软的摔砸。
哎……
想起这些往事,佩玖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时的穆景行不足十岁,顽劣尚可。如今二十岁了,也做到了户部郎中,怎的还这般不可理喻?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穆景行一个眼神瞥过来,佩玖立马吓得敛了面上的恨铁不成钢之色,露出个粲然笑颜。
“罢了。”佩玖示意丫鬟不用再说了。
镇定片刻后,她便一脸若无其事的走进屋,在穆景行的对面位置坐了下来,既而冲穆景行笑笑,关切道:“大哥,前阵儿户部梳理田契存根,您受累了。”
说罢,佩玖又乖巧的笑笑,这才拿起玉箸,垂眸挑拣着眼前几个碟子里的菜肴,好似先前的不愉快没有发生一样。
荷包糖酥肉虽然没了,但将军府的厨子做的任一道菜都可算得上精致美味。毕竟是皇帝亲赐的御厨。
而这厢穆景行却眉头轻蹙着,视线始终粘在对面的人身上。神色复杂,内心难以名状。
自上月起户部就忙,身为户部郎中的他只得搬去衙署暂住,算起来至昨夜已有两旬未归家。他走时佩玖尚是一副没长大的孩子相,怎么这才二十日不见,竟要刮目相看了?
不仅言行举止有了大家闺秀样,方才瞥过去那一眼,竟有种美撼凡尘之感……
凝视片刻后,理智让穆景行掩下了所有念头,心中只余一个疑问:打扮的如此花里胡哨,这是要去做什么?
“你这是要出府?”
佩玖正夹菜的玉箸顿了下,抬起眼帘对上穆景行,一脸莫名其妙的摇摇头,茫然应道:“不啊。”
“那你……”穆景行话哽在了嘴边,但上下扫量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只奇物。
佩玖恍然意识到大哥所想为何,不由得嘴角抽了抽,露出个窘迫的笑容。心中暗忖着也难怪大哥会觉得怪骇,上辈子可是直至出嫁,她才上了头一回妆。
“那个——”边拖着长音儿,佩玖边在脑中飞快的想托辞,片刻后便道,“前些日子不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寿诞嘛,赏了许多的胭脂水粉。娘说这些东西总闲置着,也是对皇恩的一种辜负。”
“那你娘可有要你吃饭时也涂着口脂?”穆景行冷言问道。
听闻此言佩玖停下了夹菜的动作,身后伺候的香筠忙将干净的帕子递了过来,佩玖接过帕子匆匆擦拭唇脂,颇觉狼狈。
就在佩玖将帕子递回给香筠时,传来一阵脚步声。佩玖侧头看,原来是娘身边的秋婆。
秋婆是自打菁娘嫁进将军府,便被穆阎安排给菁娘的贴身下人,算是看着佩玖长大的,故而佩玖待她也极亲。
“秋婆,可是娘找我有事?”
秋婆虽是府里下人,却是资历与辈分极高的,故而面对两位小辈主子,只颔了颔首示敬,没有屈膝。声音恭敬,且带着慈爱的笑容:“小姐,夫人房里来客人了,让您用完了早飨也过去一趟。”
“客人?谁呀?”佩玖略微瞪大了些眼睛。她印象中娘是极少与外面走动的,自打改嫁后过去的那些亲戚也不怎么联络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往来过密的朋友。
秋婆犹豫了下,心还是向着佩玖的,便凑上前小声提点了几句:“是夫人舅父家的表妹,说是最近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品貌皆佳的官家公子,想着小姐也及笄了,便打算介绍介绍。”
佩玖闻言一怔。上辈子她甫一及笄便自己出去找私媒说亲,娘知道后还哭了许久,说女大不中留,才这么小就急着离开亲娘。
那这辈子她不想嫁了,娘怎么又急着打发她了呢?
“我还小,不急着说亲!”
佩玖说这话时多少带着两分气,故而忘记拿捏声量,被对面的穆景行听了去。穆景行不禁嗤笑一声,既而冷言揶揄:“佩玖你今日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原来是要去相亲啊?”
闻言,佩玖惶惶的看向穆景行,心说不啊!她这辈子是要在穆家待许久的,一心要处理好兄妹关系,可不能上来就让穆景行以为她是穆家即将泼出去的水!
念及此,佩玖忙摇头急着解释:“不是不是,我也是刚刚听说。”
说罢,又转头看向秋婆,三分委屈两分撒娇的喃喃道:“秋婆~你跟娘说佩玖还小,不急着嫁人的~”
更何况她这位表姨母嘴里从来没有实话,说什么机缘巧合结识的,其实根本就是个做媒的!
佩玖想到上辈子自己每逢和离,表姨母必殷勤上门。饶是二嫁三嫁,背不住镇国将军府的名号响,故而那时的佩玖在她这位表姨母手里,依旧是个能赚大钱的绝好资源。
这撒娇的言语落进秋婆耳中,顿时拿佩玖没了办法,连连安慰道:“好好好,这事儿秋婆帮你推掉。”
说罢,秋婆退出了膳堂。
这几句奶声奶气的撒娇,秋婆受得,穆景行却受不得!只觉心里一阵儿麻痒,好似被万千蚂蚁爬过,烦的抓心挠肝儿!果然先前表现出的大家闺秀举止都只是暂时的。
他终是忍不住诘责道:“你都几岁了?日后说话能否字正腔圆的好好说?穆家规矩你又忘了!”
佩玖先是一惊,接着不服气的辩驳道:“佩玖今年十五了,大哥二十了,那大哥日后能否不因一些幼稚至极的理由,就摔佩玖的碟子碗筷?”
听罢,穆景行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只是很快便掩进眸底的幽暗深潭中,接着起身平静的出了膳堂。
佩玖望着消失在拐角处的大哥背影,一抹愁云渐渐漫上眉心。哎,是她沉不住气了。
这时先前布菜的那个丫鬟,脸上难色愈发明显,踌躇了片刻后终是解释道:“小姐,先前摔您碟子的不是大公子,是奴婢。”
“你说什么?”佩玖回头带着几分羞恼的看她。
丫鬟见状跪在地上,娓娓道来:“先前小姐尚未来时,奴婢正给您布菜,一时粗心将碟子放过了界。想到大公子介意这些,奴婢便急着收回来,结果这一着急反倒手滑,才将原本端着的那碟糖酥肉给摔在了地上……”
听完,佩玖缓缓阖上双眼,气的牙关紧咬,青筋暴起。
难怪大哥方才那么生气,原来是吃了哑巴亏。看来这兄妹和睦的愿望又要落空了。
命,这都是命呐……
接下来的几日, 穆景行回了户部衙署暂住, 佩玖只好趁机先笼络了穆济文和穆济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