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有他二人能听到的细小声音警告了句:“事可而止!再闹我真松手了。”
佩玖脸上怔了怔,立马敛了哭意。手仍握在那把剑上,但不敢再使半分力抢夺。只心道大哥早看穿她是火上浇油了,若大哥真一气之下松了手,这把剑她拿着要如何下台?
罢了,见好就收吧。
佩玖乖乖松开,又衔接式的哭了几腔,渐渐不再闹腾。穆阎终于松了口气。
杜家三人也稍稍放松下来,毕竟佩玖悲的真切,他们看不出她是作戏。只心忧着若真闹出人命来,杜家这罪过可就更大了!到时穆阎哪儿能饶了他们。
就在佩玖悻悻的以为这事儿只能如此收场时,却见穆景行拿着那把剑走到杜家二老面前。
他垂眸睥睨仍跪于地上的杜老爷与杜夫人,义正言辞的说道:“舍妹自小矜束守礼,最重闺誉,却不料人在家中坐,污糟之水泼上门!”
“是老夫教子不严,教子不严,才出了这等丑事……都是老夫的错……”杜淼悲哭自责,他是真心自责。当初知道儿子的丑行,他只想着催他快些娶妻走上正途,却完全未想到别家女儿既将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穆景行面上未显露半分动容,继续冷硬的诘斥道:“穆家嫁女乃是大事,京城勋贵无人不知两府今日议亲!事已至此,若突然对外宣布婚事告吹,定会引来各种荒谬猜测,届时妄语成风,便难以弹压。”
穆景行深知,这种流言蜚语一但形成,最终名声受损的多是女子一方。
“那……那穆公子的意思是?”杜大人缓缓抬起头,仰脸望着穆景行。
穆景行微微侧眸瞥了一眼佩玖,见她也在痴痴的望着自己。佩玖的确是有些发懵,她未料自己如此闹腾,大哥竟还未她善后。
短暂的目光相交后,穆景行收回目光看向趴在一旁的杜茂远。穆景行虽暂未想透佩玖是何时开始耍这些心计的,但他心里始终认为妹妹是对杜茂远动过情的。
在穆景行看来,大约正是因着妹妹太过喜欢杜茂远,才私下查了他,得知他的腌臜之举,从而气不过。不然要如何解释她才见了杜茂远一面,便憎恨至此?
总之,佩玖即便是设局报复,那也必是深受情伤方才为之。
想及此,穆景行咬了咬牙,鬓边青筋显露。说道:“杜大人,你既育子不严,让舍妹受了如此委屈,那接下来的事,便理应由你们杜家一力承担!你们既有悔过赔罪之意,我们穆家也不欲赶尽杀绝。那便大事化小,让杜公子承下三拳,以平我穆家之怒。之后你们便可对外称病,婚事作罢。”
三拳?杜夫人转头看看杜大人,杜大人又转头看看杜茂远。心下估算儿子这体格可还能承受三拳之重?
“三拳?太轻了!”穆阎不满的喝了句。
原本还在踌躇的杜家二老一听这话,立马不敢再迟疑,杜大人忙痛快点头:“穆公子说的极是,既是孽子有错在先,理应受此惩处!”只怕应的再慢些,这三拳还得翻倍!
见杜家答应,佩玖心下暗喜。虽说三拳不足以平她两世之恨,但如今捞回一点儿是一点儿,这还得多谢大哥帮衬呢!
穆景行走了两步,停在杜茂远身边,眼睛盯在他身上,对身后下人命道:“将他架起来。”
两个下人上前,将软趴趴没骨头似的杜茂远给架了起来。
要说一点儿不怕是不可能的,只是杜茂远和杜家二老心忖着,人人都知这穆家大公子不喜武艺,他的拳头也无非就是皮肉上几记吃痛,造成不了什么严重后果。
杜茂远也不欲再做争辩,将双眼阖上,静待穆景行的拳头。
可这时穆景行又命道:“恭六,你来。”
“是,公子!”恭六领命上来,站在杜茂远身前,边恶狠狠的瞪着他,边活动了几下手腕儿,发出‘咯吱咯吱’的动静。
穆阎和佩玖见状,都有些意外。外人不知恭六的身手,可穆家人却清楚得紧。恭六便是因着一双铁拳练得厉害,赤手空拳便胜却兵器无数,穆阎才将他留在儿子身边保护。
吃恭六的三拳后还能不能活,那完全看恭六的心情。
动手前,恭六回头与大公子对了一眼,在公子眼中得了指示,便攥紧右拳,拉弓似的将右臂后撤一下,接着便狠狠向着对面之人的心口之处冲了过去!
铁锤般硬冷无情的拳头捶砸过来, 杜茂远那原本就不厚实的身板儿应势向后飞去!
“啊——”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尖叫, 伴着重重砸落在汉白玉地面上的动静。
“茂儿!”杜夫人嘶哑着嗓子吼了一声, 便爬起欲冲过去!奈何她在地上跪了这许久, 血脉早已不畅, 乍一起来便打了个软腿儿, 重又跌在了地上。
“夫人……”前一刻还在哭儿子的杜老爷, 这下又开始哭自己夫人。可偏偏想起也爬不起,生生跪在地板上才往前挪了几步,扶上杜夫人。
“我没事, 快去看看茂儿!”杜夫人忍住身上疼痛,满心只关切宝贝儿子。
待杜家夫妇二人好容易连爬带滚的挪到杜茂远跟前,才发现儿子的嘴角和鼻腔全是鲜血……
拳头落在身上, 嘴却流血, 难不成这是受了内伤?杜夫人惊惶的抱着儿子,说不出话, 只发出些悲哀至极的呜咽声。
杜老爷在一旁, 亦是除了哭不知还能说何。顿了一会儿, 抬头看向恭六, 灌满眼泪的一双老眼满噙着着哀求之意。他在无声的祈求, 接下来的两拳能下手轻一些。
看着杜家三口凄凄惨惨的这一幕, 佩玖神色复杂。心下既有畅快,又有怜悯。
可恶。
佩玖暗骂一声,用力绞了两下手中的帕子。只心道, 大概这世上活得最累的便是良心未泯之人。
若是纯善, 便有足够肚量去宽宥伤害过自己的人。放过对方的同时,也放过了自己。
若是纯恶,坑害报复敌人时,绝不会有半分的心慈手软!
故此,活的最累的便是她这种人了。纯善已做不到,纯恶亦做不到,有强烈的复仇之心,却又良心未泯……
罢了,饶是不能饶,但她可以选择让自己眼不见为净。
“血……”佩玖轻呼一声,便以手扶额,身子无力的渐渐软了下去。
所幸香筠就在一旁,便是素日里反应迟钝一点,佩玖那更加迟缓的晕倒动作也给了她足够的反应时间。香筠抬手准确的抱住佩玖,急道:“小姐?小姐!”
“玖儿?”穆阎见状急急过去,伸手探了探佩玖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