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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很久很久之后,林循总算开口,喃喃地说。

“可是沈郁,我这次真的觉得我好不起来了。连你跟我表白,我都感觉不到心动了。”

如果是今天之前。

她该有多开心啊。

如愿以偿地听到他在耳边说喜欢她,很喜欢,最喜欢,而不是像上次那样,是她撒谎骗来的。

“我知道,”他笑得温和,“实在好不起来的话,就不要强迫自己好起来。不心动的话,也不用心动。”

“不要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林循麻木地睁着眼。

她没想过这个选项。

每一次。

每一次她都逼着自己痊愈,坚强起来,把塌了的天一寸寸顶回去,继续往下走。

不然的话——

“那我就好像,有一颗缺了一角的心脏了,我还能活下去吗?”

她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好像有点矫情。

但真的是她现在的感觉。

她的胳膊和脚都会愈合的,但她心里愈合不了了。

她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期待和心动。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

顷刻后,床头的灯忽然被关上。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林循眼皮一跳,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

就好像突然到了他的世界。

下一秒,床边的人骤然低下头,掰开她的手,把那双失明多年的眼睛,埋进她手心里。

他的睫毛在她手心里扇动,微痒。

他笑得喉音漫漫。

“这世界上本来就不是所有的伤都能痊愈。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经历过的,我跟你保证,伤痊愈不了,人也能活下去。”

“你如果好不起来,那咱们就当两个残疾人。就像你之前说的,如果一起出门旅游,你可以告诉我山是什么样、海是什么样、人们又是什么样,而我告诉你——”

“——跟你在一起,心动是什么样。”

作者有话说:

二更!

◎他们坐在床沿接吻。◎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林循的手心里接到了一些从他眼底流淌出来的,滚烫的液体。

它们随同他的话,像是从她封闭的心脏外围, 烫出了一个口子, 很细小,却忽然让她觉得可以呼吸了。

——就算好不了,也能活。不挣扎着爬起来,躺着也可以。

这样的观念,林循从来没在哪里听到过。

哪怕是之前学校的心理咨询师, 也是通过各种办法鼓励她好起来,积极向上,不要被负面的情绪打败。

林循这么多年一直照着做了。

效果很明显,她咬着牙渡过了一年又一年,拖着沉重的背囊在大风沙里往前走,眼看着目的地越来越近。

可随之而来的, 是一次又一次越来越严重的复发。

她茫茫然地摸了摸沈郁湿漉漉的眼睛,小声地跟他确认:“我真的可以吗?什么都不用管, 不用强迫自己好起来?”

“嗯,相信我。”

他的声音闷而沉, 再也没有面对旁人时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

林循想到他经历的漫长的十年的黑暗,突然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好像能够说服她。

她闭上眼睛, 什么都不愿意再想。

就好像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彻彻底底断了。

也不再尝试着去修补。

那一瞬间, 身体上一直麻木的感官似乎活了过来。

摔断的左半边手臂和腿忽然开始向大脑传递剧烈的、不再压抑的痛觉。

她没法翻身,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吸着气, 弓着脊背肆无忌惮地呜咽出声。

“沈郁, 我真的好疼啊。”

-

接下来的几天, 林循彻底成了一个“任性”的人。

就连请来的护工也觉得这位林女士很奇怪,每天来病房里看她的人很多,有她形形色色的同事、一位年纪很大的朋友、她的闺蜜、心理咨询师,甚至是警察、记者和律师。

床头的花几乎每天都在换。

可林女士却安安静静的,待人接物也没什么礼貌,想搭理别人的时候就言简意赅地说几句,不想吱声的时候便闭着眼睛睡觉,连警察和心理咨询师都没办法让她开口。

如果不是偶尔半夜会因为伤处实在疼的厉害而痛哭之外,护工几乎感受不到她的任何情绪起伏。

——像是活在某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林女士的先生——应该是先生吧,或者是恋人,也每日都在病房里陪着她。

他似乎很忙,总是行色匆匆的,每天早晨六七点钟过来病房,带着笔记本电脑办公,一坐就是一整天。

经常要到半夜两三点钟,等林女士彻底睡熟了才会走。

先生有眼疾,手里总是拎着根盲杖,面色也生人勿近、冷淡得厉害。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漠然得不像情侣。林女士从来不跟他说话,不要他触碰,但也不赶他走。

——倒像是一个因为眼盲一直走错了病房,另一个懒得出声提醒。

要不是有一天的夜里,她撞见先生小心翼翼地亲吻沉睡中的林女士,简直要以为他们当真是陌生人了。

反正这病人和家属都很怪,但护工丝毫不在意,反而每天都干劲十足——实在是先生给的薪水太高了,挣这一单,抵得上往常小半年的收入。

何况林女士虽然脾气怪,却从来不发火,吃饭也不挑。

很好伺候。

某天中午,护工看到林女士的闺蜜急匆匆来到医院,同林女士的先生在走廊里小声交流了几句。

她去取饭菜,依稀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

“……问了大学室友……”

“……她大一烂在床上的那一个月……她们有次无意看到过……”

“……她戴着耳机听人声……有声故事……”

“……她最喜欢你的声音……你试一试……”

护工也搞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总之那晚开始,先生每晚都会坐在床边,给林女士念故事。

他手里也没有捧任何的纸质书,而是一边耳朵上戴了耳机,边听边念,却念得极其流畅——他会念各种各样的志怪小说、短篇爱情小说,也会有一些科幻故事、散文,甚至是优美却难懂的骈文诗赋。

护工今年四十五岁,活到现在还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而且他读得十分有代入感,她往往听着听着便沉浸在故事里,连活都干不下去了,最后干脆暗戳戳搬了板凳坐在旁边听。

反正每天只有短短的三十分钟。

不耽误事。

后来,先生的外婆——亦自称是林女士的“忘年交”也来了,每天准点在“故事时间”来病房里报道,戴上老花眼镜满意地边听边记。

老太太白发苍苍,看着得有八十多岁了,目光却很年轻,常常兴高采烈地在先生和林女士身上来回逡巡,嘟囔着什么“脾气这么臭的人也有今天”、“有生之年”。

外婆个性十分开朗,在周遭的病房中很是吃得开,短短几天和其他的病友家属们混得熟稔,忽悠来好几个听故事的。

这层的大部分家属都有钱有闲,家人则大多都是重症,他们在这一守就是几个月,待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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