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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塔娜热情地抱住了丈夫,她埋首于夫君微微发?颤的肩头,小声哄他?:“我没有后悔过,我很高兴能和你结为夫妇。你一定?不知道吧?你救我那次,你英姿飒爽的模样就成了我年少时的美梦。我嫁给?你啦,心愿成真,真的很幸福。我和你生了孩子,留有我们的血脉,还跟你生活了那么多年,你一直对我很好。”

“平时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知入内室时在炭盆边上烘手?,驱散寒意?后,再来抱我。明明没有起夜的习惯,却?知我夜半会口渴,特地睡在外侧帮我端茶递水。夫君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我只觉得自己幸运,能和你在一起。”

她说?了好多话,腹部阵阵绞痛,咳出了一口血。

谢安平感受到肩头一热,泪水不自觉滚落,他?死死抱住了妻子,温柔缱绻地抚摸她的头发?。

“对不起,我没有起兵造反。”

“对不起,好不容易国泰民安,我不想再给?百姓招来祸端。”

“对不起,我为了母亲和谢青,不敢同皇权较量,一争天下。”

“对不起,很对不起,下辈子我当牛做马,补偿你。”

塔娜咬了一下谢安平的颈子,但是她没了力气,只能留下一丁点猩红的血色印记。

她目光涣散,好似看到了草原。

一望无际的草原,太阳挂在天上,烤得人身上那层牦牛皮衣也发?烫。

她对谢安平说?:“不要当牛做马,下辈子,你还当我的夫君。”

这句话,好似让谢安平的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他?何德何能,他?配不上她。

“好不好?当我的夫君。”

“好。”谢安平应下了,他?把塔娜抱得更?紧。

他?想和她融为一体,彼此成为对方的骨与血,密不可分。

下辈子,一定?要有下辈子。

他?想和她只做一对长命百岁的夫妻,不要国难,不要家仇,不要血雨腥风。

他?想和她平平安安或者,归隐于现?世。

谢安平忽然想起了父亲。

他?的父亲,是上一任“安国将军”。

他?为谢安平挡住了射来的长矛,他?的膝骨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护住身后的孩子。

那日飘了大雪,皑皑的,柔软的雪,落了满地。红白辉映,血花也更?耀眼。

谢安平也想当父亲那样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想和他?一样,战死沙场,守护心中大爱。

他?做错了吗?他?辱没门楣了吗?所?以落得这样的局面。

为何啊?他?明明爱着大宁国啊。

为何啊?要这样对待他?啊?

为何啊?谢安平不明白啊……

他?心力交瘁,呕出了一口血。

他?还是不肯松开怀里的爱妻,他?唤着塔娜的名字,和她一块儿闭上了眼。

谢安平亲吻塔娜的面颊,笑着,说?:“你总说?我不解风情……如今我解了,你不要睡过去,好不好?”

“夫君,我好累。”塔娜与他?耳鬓厮磨,喃喃,“夫君,下辈子,我还叫塔娜。”

“好,那我也还叫安平。”

“夫君,我等你来找我。”

“好,我一定?会去找你。”

“夫君,草原好美啊……”

“嗯。”

谢安平仿佛也看到了举目千里的草原,他?无忧无虑地躺在草地上,感受风声。

而马蹄轻快,眯眼望去——他?心爱的姑娘塔娜,口中叼着一根翠绿的草,红裙蹁跹,骑马的姿容张扬恣意?。她眼里只有他?,一昧朝他?奔来。

谢安平一直在等他?的草原姑娘,而她,也真的如约来了。

这一定?……是下辈子会真实发?生的事。

谢安平,一定?找到塔娜了——他?最心爱的妻。

谢青被骗了。

他早说过, 爹娘不是好人,他们抛弃他, 不要他。

谢青卸下心防去?接纳他们, 结果还是落得这样的境地。

从今往后,他不会期盼任何人,也不会再信赖任何人。

谢贺当?着谢青的面吹了口?哨, 一?只鼓吻奋爪的海东青压低翅膀, 自天?际盘旋而下,俯冲入屋檐,立于谢贺臂膀上。

谢贺取下海东青尖喙衔住的衣布,上面写了四?个血字——“弃武从文”。

这是让他弃了“安国将军”的头?衔儿,入仕当?文臣。

谢青是聪慧的郎君,一?观便知究竟, 这是父亲的字迹。

他认得。

谢青曾背着人在书房之中,仔细端详父亲留下的一?些兵书夹批。

他面世时常说, 他自八风不动, 今后无关人间七情六欲。

实则冠冕堂皇的一?番话, 也不过是为了遮掩,谢青耻于让人知晓这些心底辛秘——他也只是个稀松寻常的小郎君。

渴望一?家团聚,有人爱他。

许是越得不到越想要,渐渐成了沉疴, 亦扭曲了他的秉性。

谢贺带着谢青一?起, 跟随海东青的行踪, 去?了那个全是谢家军士尸山的地方。

尸体烂了数月,白骨森森, 一?团腐臭,无人打?理。

谢青带走了父母的尸首安葬, 并燃了一?把?火,烧了整个宅院。

惊雷天?里,荒郊野岭起山火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许是皇帝误以?为这等?丧心病狂之举惹了神威,也没有派人一?探究竟,主要是怕遭天?谴。

就?这么一?场火,把?一?场灾厄,烧了个干干净净。

熊熊烈火啊,烟熏火燎,仿佛佛前燃的香火鼎。

香烟上九天?,直达天?听。

南无观世音菩萨,可曾听闻六道苦难众生?

为何不救善人?

为何包庇恶人?

那样猩红绚烂的火烧进谢青眼里,他简直要捧腹大笑——“您这一?生多可悲?保家卫国,最后连尸身都没人替您收。这世上,做好人真?难啊,好人……一?点都不长命。”

“算是施舍您吧,我替您报仇,还了养育之恩。”

“不过,我不会继承您的衣钵,做个好人了。我既不庇护您的君,也不再爱世人。”

“今后,我要做妖邪,而不是心存怜悯的神佛。”

……

那时的谢青,是这样起誓的吧?小孩子狂妄又狼狈的言论,如今想来,真?是不够端稳啊。

谢青记不清了,太久远的事,过去?好多年了。

想起来就?头?疼,太阳穴口?一?阵阵痉挛,疼得他想皱眉。

沈香默然听完这个故事,一?些周折情节的前因后果,稍作思忖,便能知悉。

“夫君。”沈香忽然唤他。

姑娘家伶仃的手轻轻搭拢住了谢青的五指。

郎君的手背很凉,霜雪似的冻人,指骨白皙修长,指腹鲜少厚茧,全然看不出是习武之人。

她忽然缠他,谢青心里欢喜。

谨言慎行的小娘子,拿柔情蜜意哄人都细致,丝丝缕缕的枝蔓绕过来,得他应允才敢放肆。

沈香小声,体人意地问:“您这些年,很辛苦吧?”

“辛苦吗?”

谢青困惑了一?瞬,没能立时给个回答。好似饮药汤子习惯了,因此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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