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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眷让林默安顿了木子,自己就先回家了。顾树歌坐在副驾驶座上,想着木子最后给出的那张名单。
总共列了八个人,都是认识的。她想要深入回忆一下那次的事,可是一上了车,她所关心的就只剩下怎么更好地和沈眷交流这一件事。
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节省沈眷的血。
到了家,下车的时候,顾树歌还在想这个,沈眷忽然说:“人家追你,你都没发现吗?”
顾树歌一脸茫然,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想要回答,又想起沈眷听不到,就默默地跟在沈眷身边,没说话。
走进家门,沈眷让还在家里的佣人们提前下班,然后找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皿,去了书房。
她先割破手指,放了差不多半玻璃皿的血。不管要用什么办法节省用血量,最初的放血肯定少不了的。
顾树歌看得晕眩,连忙说:“够了够了。”
沈眷没吝惜,等到她觉得差不多了,才包扎了伤口。然后从笔筒里选了一支最轻的签字笔,说:“你沾点血,然后去拿笔。”
顾树歌眼睛一亮,对啊,只要她能拿笔,就不用蘸着血写字,这个办法比把血液稀释还要好。
她把食指和拇指沾上血,然后拿笔。
没拿动,笔在桌面上微微摇了一下,连桌面都没离开,就静止不动了。
“太重了。”顾树歌叹了口气,她拿不动。
沈眷看到了过程,能猜出一些,就问:“拿不动吗?”
桌面上慢悠悠地出现了一个勾。
沈眷就拿起签字笔,想要拆开,取出里面的笔芯,但是没成功,这支笔是一体式的,没法拆。
“不然去买支更轻的笔。”顾树歌出主意。
沈眷想了想,她站起来,打开书架下面的柜子,从里面翻出一隻盒子来,打开盒子,红色的绸缎里衬上躺了一根羽毛笔。
“这是顾叔叔的收藏,你试试能不能拿得动。”沈眷把羽毛笔拿出来,放在桌上。
顾树歌眼睛一亮,去拿,拿动了,虽然还是有些沉,但她至少能拿动。
沈眷也舒展了容色,打开墨水,又摊开一张纸,说:“你用这个,写个字试试。”
羽毛笔凭空飘起来,蘸了墨,然后自己在纸上书写。只是简单地画了个圈。
顾树歌高兴地跳了一下,成功了,如果血干了之后也依然能被她碰到,那么只要羽毛笔不坏,就不用再取血了。
沈眷看着羽毛笔在空中上下一跃,几乎能脑补出顾树歌开心地原地跳跃的模样,她的眼角眉梢也都染上了笑意,柔声道:“你多写几个字。”
顾树歌马上低头书写,一口气写了一长串:“那个男生表现得特别油腻,我能不跟他接触,就尽量躲着他,哪里想得到他是在追我。”
也不知道是使不惯羽毛笔,还是依旧太沉,用不动。一句话她写了三分钟。
沈眷耐心看着,心情愉悦放松,等到她写完了,才说:“小歌,你看我们现在这样看不见摸不到,但能通过文字交流,互相问候,互相关心,像不像……”
她说到这里停顿下来。
像网恋!顾树歌的心都快高提到嗓子眼了,不能见面,不能拥抱,但是相互关怀,心很亲密。像网恋!网恋也是恋。她眼睛里的光芒超级亮,心跳得飞快,超紧张。
“像许多年前流行的笔友,聊着聊着,就会不见。”沈眷接上刚刚的话。
顾树歌:“?”
笔友什么的又是哪个年代的产物,明明网恋更流行也更顺应时代。
顾树歌失望得不行,嘟哝了一句:“姐姐真老派。”不情不愿地在纸上写了个“嗯”。停顿了一下,又有些不服气地写了一句:“不会不见。”她才不会聊着聊着就不见,她的魂体特别稳定,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刚变鬼时那么透明了。
她一写完就看到沈眷笑了一下,笑意温暖且平和。她完全扫去了见过木子后的阴霾,关切地问:“你现在好吗?”
顾树歌的心就像被软软地戳了一下。她本来以为沈眷最先问的应该是案情相关的东西,毕竟这段时间看来,她很关注案情进展,可是没想到她会先问她好不好。
顾树歌自己都没有想过她现在好不好。
真的要说,当然是不好的。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间死了,突然间变成了鬼,心爱的人在面前她碰不到,她说话别人也听不到,美味的食物,她不能吃,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她就像被彻底隔离开,被放逐到人间的热闹之外,眼睁睁地看着,却不能参与。
这么一形容就很惨了。可是顾树歌竟然从来有过孤单的感觉。因为沈眷在。从她第一天晚上感觉到她的存在后,她不仅没有怕,没有逃避,还积极地寻求办法,跟她说话,朝她贴近。哪怕根本得不到回应,她也会对着空气一句话一句话地说。
其实顾树歌知道,沈眷不是那种爱说话的人,她有什么想法完全可以放在心里,她之所以说出来,就是为了让她不孤单,让她知道她始终都没有放弃。
还好现在,她们终于找到对话的方式了。
“我挺好的。”顾树歌用笔写道,“除了碰不到东西,不能被看到,身体没有重量,跟生前差不多。而且有你和我说话,我也不觉得无聊。”
顾树歌认认真真地写下最重要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