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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晏鹤清这才转身回学校。

他没第一时间打开盒子。

他不确定打开后,瞧见遗物的心情还能否平静上晚自习。

上完课,再打开。

林满峰余光观察着晏鹤清,待晏鹤清过斑马线走远,他脚步一转,脚下加快,岔进斜对面的巷道。

穿过巷道是另一条街,没美食街没那么热闹,路灯亮着,路边停着一辆低调的轿车。

林满峰快步跑上前,拉开后座进去,关门扭头和等在另一侧的年轻男人陪笑,“全按您吩咐做好了!”

年轻男人礼貌微笑,“随我去见我老板吧。”

年轻男人下车,林满峰又赶紧跟着他下车。

年轻男人走向对街的咖啡馆。

到咖啡馆门口,年轻男人停住,“您请进。”

林满峰有些犯怵,他没见过那个老板,“你不去?”

年轻男人微笑推开门,“放心吧,没事。”

林满峰紧张到吞了好几次口水,才抱着他旅行包进去。

咖啡馆包场了,就收银台有一个店员。

店内放着一首歌。

林满峰一听,熟歌!秦书琪每周要去老街喝茶听评弹,一杯最便宜的茉莉花茶能听好几首,要碰上有钱客人点歌,能跟着听一下午。

这首《声声慢》每次必有客人点。

店员从收银台出来,领林满峰往里走。

林满峰亦步亦趋,不时小声问店员,“还没到啊?”

服务员小声回,“嘘,别说话。”

林满峰更加紧张,缩肩低头又跟着往里走了一小段路,店员终于停住了,声音恭敬,“人到了。”

店员离开了,前面没了人,林满峰眼珠朝上,偷偷瞥着前方。

撞上那双深邃黑眸,林满峰心里陡然一抖,赶紧又低下头,再不敢偷看了。

吴侬软语的评弹,和此时的气氛截然相反。

林满峰浑身紧绷着,不过想到钱,他还是大着胆子说:“老、老板,您交待的事办好了。按照您的吩咐,一字不落,您放心,晏鹤清完全没有怀疑。”

陆凛放下咖啡,“你可以走了,会有人付你钱。”

林满峰巴不得早点走,他还是想和那个年轻男人接洽,这个男人他都不敢直视,会发寒……林满峰连连点头,“是是是,您慢喝,我就走了!”

林满峰压弯腰默默转身。

刚抬脚,又听到不疾不徐的声音,“记住,以后别联系他。”

林满峰头点飞快,“明白明白!”

等了一会儿,终于赶走了,快到咖啡馆门口,几乎是往外跑了。

他又是高兴又是后悔,他老婆当初怎么不多保留几张晏秋霜照片呢?!一张十万块啊!十万啊!亏大了!

陆凛没急着走。

他食指轻轻摩挲着微凉的一元硬币。

脑海是福利院老员工的声音。

“晏鹤清的妈妈叫晏夏……哦不!秋,什么霜,对对,晏秋霜!听说是个超级大美人,难怪能生出这么俩漂亮的孩子,就可惜了,全烧没了,连张照片都没留下……”

5岁。

18岁。

13年。

陆凛猛地握紧硬币。

放学晏鹤清跑回住处。

关上门,他静静凝望铁皮圆盒片刻,缓缓打开。

暖色灯光落下,不大盒子里,是一个牛皮纸信封。

晏鹤清取出信封,并不重,形状像是……照片。

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圆盒放到地上,晏鹤清举起信封,安静的房间,只有不断放大的心跳声,他食指轻轻挑开信封口,缓慢抽出那叠东西。

灯光落下,是一张小瓜子脸,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坐在石榴树下的小马扎上,眼眸弯弯,冲着镜头开心大笑。

右下角时间显示,摄于198x年6月1日。

晏鹤清拿开顶上的照片,第二张女孩长高了,初中毕业照,她比大多男生还要高,被安排站在最后一排靠边,笑容温婉,被镜头抓到好几个男同学在偷瞧她。

再挪开,晏鹤清差点没握住照片。

最后一张,女人一袭淡紫色旗袍,身后是漫山遍野的剑兰。

这张照片,晏鹤清几乎是复刻女人的五官,尤其眼睛,浅褐色的瞳孔,眼尾狭长微微上翘,温柔中又带着恬淡。

这就是——

妈妈。

晏鹤清低头,脸颊轻贴着微凉的照片。

13年了。

终于,又知道妈妈的样子了。

原来她的旗袍,是淡紫色。

064

这晚晏鹤清又做梦了。

彩色的梦。

炎热的午后, 一袭淡紫色旗袍的母亲微微踮脚,摘下绿树上挂着的两只石榴。

红彤彤,沉甸甸, 快有他脑袋大, “这枚我们清清。”晏秋霜放到他怀里, 笑意盈盈,“抱住了, 待会儿妈妈给你剥碗里舀着吃。”

他就紧紧抱住。

另一个给晏明松,晏明松看看他的,又看看自己的, 鼓起小脸, “哥哥的比我大, 我要和哥哥一样大的!”

晏秋霜噗嗤笑出声, 温柔抚摸晏明松的头,“哥哥每次能吃完,你这次能吃完, 下次妈妈给你摘比足球还大的。”

晏明松欢呼一声,马上仰头在树上找足球大的石榴。

……

隔天中午放学,晏鹤清下午没课, 他走出教学楼,拨了林满峰的电话。

京大地铁站1号线终点站到国际机场, 一个半小时,他早上提前去商场买了一些伴手礼和礼物, 送给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姨和表弟。

林满峰的话, 他没全信。

表姨要真和母亲亲如姐妹, 不会13年才找他。当年家里出事, 街道第一时间联系了老家亲戚, 拨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摇着头,将他和晏明松送去了彩虹桥福利院。

亲戚都不愿意收养他们。

晏鹤清能理解,他和晏明松是两个人,两张要吃饭的嘴,没人有义务收养他们。

只是父母亲下葬,没有一个亲戚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关系,仅口头上。

只秦书琪保存了母亲的照片,林满峰送来了照片,于他而言是从未敢奢想的奇迹,他真心感激他们。

欠他们的人情,他永远不会忘。

嘟嘟几声,林满峰接电话了,背景音能听到广播,晏鹤清礼貌问:“您到机场了吗?”

他边讲边朝校门走。

“到了到了,在排队登机。”林满峰笑意盎然。

“您不是晚上的飞机?”晏鹤清停住脚步。

“噢,提前了!”

林满峰差点忘了他说过这一嘴。

难得来趟首都,他是打算逛一天,晚上再回去,只是机票是昨天的年轻男人订的,今天下午一点半。

应该是他老板想早点打发他走。

年轻男人还提点了他一句,“我老板身份比你想象的更深不可测,拿了钱,办好你该做的事,明白吗?”

林满峰哪里不明白,年轻男人找上门的时候,领路人可是他平时都见不着的人物。

他连声答应。

这点人情世故,他懂。

他绝对守口如瓶,不泄漏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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