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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这种人按理说是最好拿捏的, 可谢七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为何她离开谢府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前软弱好欺,现在冷情刚硬, 从前事事不计较, 现在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从前说话温软轻柔,现在……

现在,咄咄逼人, 亦不念半分夫妻情谊。

谢七还想争取一下,又道:“夫人当真要见死不救吗?”

冬日的燕京城时而会有不惧冷的鸟儿飞过, 远处便有一只, 它绕着树梢飞旋半晌, 最后落在了琉璃瓦铺就的房檐上。

房檐上有雪,站不大稳, 鸟儿用爪子轻挠了两下, 雪落下来, 隐约的还夹杂着什么。天太暗, 氤氲蒙蒙的,看不大清。

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谢七额前的发丝上,随即又滑落到他的脸上,他抬手去擦,手指上染了难闻的味道。

这味道他之前闻过,是鸟儿的粪便,很刺鼻,让人恶心。

谢七的脸瞬间变了色,铁青铁青的,像是要吃人般,他厌恶的用力甩了甩手,粘的太牢固,还残留一些。

谢七此时的心情怎么形容呢,太晦气了。

江黎目睹了全程,嘴角轻勾溢出笑,看吧,连鸟儿都听不下去他说的废话。

啧啧,这得是多让人作呕的话。

江黎敛了笑意,面无表情道:“谢护卫与其站在道德制高点绑架别人,不若去找大夫给你主子看病来的好,万一他真死了呢。”

“还有,我会救街上的猫儿是因为流浪猫通人性懂情谊。”她慢抬眼睑,一字一顿道,“你家主子有什么。”

“有句话是我送给你和你主子的。”江黎示意金珠放下布帘,笼灯的红光映在帘子上,像是覆了一层薄纱,说话声越发显得清冽。

隔着帘子,江黎的声音伴着风声传来,“滚,他让我恶心。”

狠戾无情伤人的话谁都会讲,之前江黎不讲,是因为心中那份喜欢,现下毫无负担讲出来,是因为对谢云舟已经没了任何幻想。

他,不配。

谢七看着远去的马车,唯一庆幸的是,幸亏听到那些话的是自己不是将军,这要是给将军听到,他还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他欲转身回走,眼角余光里好像看了了什么,心猛地一颤,抬头去看,几步外,男子坐在马背上,手紧紧攥着缰绳,一张比纸还惨白的脸此时难看到了极致。

谢七皱眉,主子?主子何时来的?他怎不知。

谢云舟腿紧紧夹着马腹,耳中回响的是江黎方才说的最后那句话,“滚,他让我恶心。”

“滚,他让我恶心……”

心像是被锥子戳穿,疼痛感袭来,谢云舟身子左右晃了晃,随即“咚”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砸碎了不知谁扔在那里的瓷碗,碗不堪重负,碎裂,碎片扎进了谢云舟腰侧。

这个变故来的太突然,谢七始料未及,他急忙快跑过来,可还是慢了一步,扶起谢云舟时碰触到了他的腰,感觉到手指黏黏的,他低头去看,惊呼一声:“主子,血。”

最近谢云舟失血严重,脸色本就不好,加上这一摔,这一扎,脸色更更不好了,像是快要死去的样子。

他冷冷看了眼突突冒着血的侧腰,沉声道:“无妨。”

这怎么能无妨呢?

这血要是不赶快止住,可是会死人的。

谢七欲找马车送他回去,谢云舟拦住,“不需要,我骑马就好。”

谢七睨着他,一脸担忧,“主子您还能骑马吗?”

谢云舟道:“能。”

便是不能骑他也要骑。

受着伤,又发着烧,还要在冷风里骑马,想想都知道有多不好过,可谢七劝不住谢云舟,只能在身侧不紧不慢跟着,时时打量着他。

谢云舟人在骑马,心已经飘向了远方,他知晓江黎气他,怨他,却不知她的恨意竟然如此重。

她说看到他恶心,原来…

她已经厌恶他至此。

可是,他还是不想放弃江黎,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不想放弃。

须臾,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既然不想放弃那还不赶快去追,追上她,把当年的事说清楚,然后对她忏悔,快去啊,晚了就更没机会了。”

对,他要去追她。

忽地,谢云舟手上鞭子狂甩一下,双腿用力夹紧马腹,马儿受痛风驰电掣般跑出去。

看着前方缥缈的影,他无声说道:阿黎,等我。

-

金珠给江黎递上茶水,“小姐,喝点润润喉。”

江黎斜倚着软榻伸手接过,低头轻抿一口,喉咙里瞬间不干了,她又低头把剩下的喝完。

金珠接过空的茶盏,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挪着身子走到江黎身后,伸手给她轻轻按摩肩膀,“小姐今日忙了一天,是不是很累?”

江黎眼睑慢垂,说了声:“还好。”

说累不假,说开心也不假,好久没这么忙碌了,很充实,身体放松还没多久,再次发生了糟糕的事。

她很好奇,为何今夜他们一个两个都凑上来,找骂。

行驶中的马车突然停下,车夫道:“小姐,有人。”

金珠起身掀开车帘,就着氤氲的光,江黎看到了那么纤细的身影,一身粉色衣裙,外搭白色裘衣,不知是狐狸毛还是什么毛的衣领托着她下颌,人脸也显得越发小了。

光影拂上,她气色看着很好,唇红齿白,脸颊绯红,这段日子的生活似乎过得不错。

江黎想起了那日,她趾高气昂的要求住进别苑,还说什么,父亲母亲买的宅子她也有份。

真是可笑至极。

“大小姐,你拦我们做甚?”金珠打破了沉寂,问道。

江藴身侧也跟着婢女,婢女在她的示意下开口道:“放肆,你一个婢女怎么同我家小姐讲话呢,还有没有规矩。”

江黎轻哼,这人不由分说拦住她的马车,现在却要同她讲规矩,不要脸的人都是这般没脸没皮吗。

“金珠。”江黎轻唤了一声。

金珠以为江黎要她闭嘴,遂乖乖把嘴闭上,其实她心里还有气呢,那些年小姐在江府受到的委屈,有多一半都出自大小姐之手。

大小姐长得精雕玉琢是个美人胚子,可心眼却比任何人都坏,见她们小姐性子软好拿捏便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好几次小姐挨罚都是因为大小姐,大小姐太会装腔作势了,她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一样。

金珠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可也无计可施,只因她家小姐太纯善,总说姐妹之间不应计较那么多。

还是应该多谦让。

小姐都那样说了,金珠还能说什么,她的性子不像银珠那般果敢,最后只得轻叹一声。

金珠想,怕是小姐这次还要像之前那般了,她刚要退开,江黎冷冷说道:“骂回去。”

金珠顿住,“什么?”

江黎霸气道:“下次再有人欺你,直接骂回去,放心,我给你撑腰。”

金珠瞬间挺直了腰杆,怼人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同我这般讲话。”

言罢,她心突突狂跳起来,第一次骂人,有些慌。

回眸间,江黎给了她个赞赏的眼神,定定道:“做得好。”

得了夸奖的金珠更是什么都不怕了,她一瞬不瞬凝视着车前的人。

“你——”夏柳脸都绿了,嘴张了张又闭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唤了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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