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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节

 

谢砚之头也不回:“杀人。”

青冥一听,顿时乐了。

情敌摆你眼前都任他蹦跶,还打算杀什么人呢?

等等,杀人?!

脑子突然转过弯来的青冥瞬间慌了,加快步伐追上去:“君上!这哀牢山是夫人的地盘,您可不能乱杀生啊!”

谢砚之正在气头上,哪儿听得进?

不远处的草丛间恰有对小妖在卿卿我我,换做平日里,谢砚之定然不会注意到这等小事。

今日他当真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特别是这种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

尚未付诸行动,青冥便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谢砚之身前,摇头似拨浪鼓。

“君上!使不得,使不得啊!您可千万不能动这哀牢山上任何一只妖啊!”

仔细想想,是这么个道理。

谢砚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将要喷涌而出的杀意。

可这口恶气若不想着法子发泄出来,当真肺都要被气炸。

他目光又瞥向右前方那棵挡住参天巨树,青冥见状,第一时间冲上去护住树,摇得脑袋上的发髻都快散了。

“使不得!使不得啊!这棵树至少在这儿长了四五百年了,夫人时常躺在上面小憩,你若把这树给劈了,夫人定不会轻饶你!”

谢砚之收回目光,退而求其次地盯着某块巨石,青冥他还在往前冲,忙不迭摇头:“这也使不得!这也使不得!在完全取得夫人信任前,哪怕是一块石头,您都不能动!!!”

一言以蔽之,就是谢砚之哪儿哪儿都不能碰,哪儿哪儿都不能动,有气也只能往心里憋。

……

颜嫣找到谢砚之,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他正一脸阴沉地在须萸山那片废墟上……挖坑?

瞧这架势,倒像是要将她与锦羿一同推下去活埋了。

颜嫣远远看着,半天不敢靠近。

又过少顷,但见谢砚之十分潇洒地往那深坑中丢了棵小树苗,也不管那树苗死活,啪啪几下将土填平,这手法,这动作,愈发像是在抛尸埋人。

颜嫣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他种树就种树,刨个这么大的坑作甚?乍一看,跟在挖坟似的。

颜嫣想得还真没错,谢砚之他就是在挖坟,只不过这坟里暂时埋不了人,只能先埋棵树,做个标记。

往后的日子,他受锦羿多少次气,便种多少棵树,他日亦可根据这些树的数量,将锦羿片成相等分的片,均匀地埋在每一棵树下做肥料。

此举非但能转移走谢砚之心中的怒火,还能美化被炸成平地的须萸山

将来他若成功撬到了墙角,亦可与颜嫣一同携手来此赏用锦羿血肉养出来的花,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知谢砚之心中所想的颜嫣很快便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她调整好表情,装作若无其事地靠近。

可谢砚之这眼神……

那叫一个哀怨彷徨寂寥惆怅,仿佛她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女似的。

颜嫣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压下心中的不适,对他甜甜一笑。

“不知谢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若问谢砚之有何打算……

还不是想尽一切办法继续赖在哀牢山?

可现下的他明显有所误解,听闻此话,身体瞬间绷紧,面色苍白一片,以为颜嫣又是来赶人的。

却不想,下一瞬便闻颜嫣道:“我已派人收拾出了两间客房,二位若不嫌弃,将我哀牢山当做第二个家来住便是。”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谢砚之一脸不敢置信,半晌都未能缓过神来。

颜嫣又朝他笑笑:“你现下可有空?我想带你去看看,可还要添置些什么东西?”

房间布置得很用心,比想象中还要用心,谢砚之抑制不住地欢喜。

他强行压制住不断往上翘的唇角,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更为矜持,然而他却不知,自己的心思早已稳稳当当地挂在眼角眉梢上。

“有劳阿颜姑娘了。”

他将又不自觉翘上去的唇角往下压了压,目光殷切地盯视着颜嫣:“不知将我留在此处,可会对锦羿造成困扰?”

“你与他既有婚约,还为我准备这些……我的意思是,他该不会生气罢?”

一点点试探,一点点耀武扬威、却又不敢往外渗透的得意。

颜嫣看出了他此刻的别扭,可她没爱魄,不懂男女之情,纵是听出了谢砚之话中有深意,却看不懂他藏在别扭之后的那一丝丝期待与雀跃。

只在想,他怎突然就开心成了这副模样?这房间分明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不管后路如何,历经千辛万苦,谢砚之终还是成功留在了哀牢山。

夏去秋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须萸山那片废墟之上,已然被谢砚之种下了整整十排树。

细细算来,那些树底下都已经埋了三百来个锦羿。死了足有三百来回的锦羿却浑然不觉,依旧没心没肺地与颜嫣嬉闹。

中秋前夕,颜嫣在哀牢山山脚下捡了只巴掌大的小奶猫,

她因给小奶猫取名字的事与锦羿争论不休,遂将其抱来找谢砚之评理。

“锦羿给这小猫取得名字是雪团,可真真是矫情又拗口。”

说完,她仰头望向谢砚之:“若是你,你会给这小家伙取什么名字?”

谢砚之几乎是脱口而出:“咪咪。”

栖梧宫中那只大尾巴咪咪已然生得膘肥体壮,一只猫能撵跑三条狗,让这小家伙继承这个名字,也算是一种美好的冀望。

颜嫣听罢,半晌没接话,一脸嫌弃地斜着眼觑他:“你这名字未免取得也太烂大街了罢?喊一声咪咪都不知会跑来多少只猫。”

谢砚之承认,的确如此,他本就不会取名,遂问颜嫣:“那你给它取了什么名字?”

颜嫣笑得眉眼弯弯:“一坨。”

“捡到它时,它缩成小小一坨,像团毛球似的。”说着,用指腹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耳朵:“你瞧,到现在都还缩着呢。”

谢砚之瞳孔骤缩,心中猛地一震,定定望向颜嫣,久久未接话。

这一刻,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个午后,那日的争吵尤在他耳畔回荡。

“它有名字了。”

“真的吗?它叫什么?”

“就叫一条。”

“这算什么名字?你好歹也是个魔尊,能不能有点文化?”

“你会?那你帮它重取个。”

“咪咪?”

“你可知,在大街上喊声咪咪,会跑来多少只猫?”

“那你又可知?它若叫一条,会被多少只猫嘲笑?”

“你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跟我吵架?”

“不是。”

……

说不出是种怎样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犹如宿命般。

谢砚望向颜嫣的目光暗了暗,眸中情绪芜杂难辨。

颜嫣被他盯得怪不自在的,可她显然会错了意,颇有些心虚地耷拉着脑袋,却仍在为自己狡辩。

“这名字不是挺可爱的么?至少不烂大街,辨别度也忒高,只它一猫所有。”

谢砚之还是没接话。

他在想,倘若那年不曾遇到能预见未来的空兽畏天,是否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结局既然已定好,他们是否仍会走向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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