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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节

 

林寻的问卷分数并不高,但她这种情况医生也很常见,有些人问卷拿了零分,但其他检查结果下来依然确诊了中度抑郁症。

做问卷的人会骗人,但检查数据是不会骗人的。

医生还注意到,林寻在回答问卷时,曾有一个问题表现出几秒钟的犹豫,那是一道关于做梦的题。

医生随口问起来,林寻这样回答:“我不确定那是梦还是幻觉,那件事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妈说是我小时候撞到过头,有一段记忆消失了。但我隐约记得,我好像被一个陌生人带走了,还发生了一些……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

医生的表情逐渐凝重,这种情况下,除非林寻真的确诊为妄想症,否则她的描述极大可能是发生过的事实。

人都有自我保护机制,会对一些不愿意接受、不堪承受的事情进行“遗忘”删除,而这些发生过的悲惨遭遇就会以“隐藏”的方式储存在潜意识里,大多数情况下受害者本人不会想起,除非再次经历强刺激。

林寻将医生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虽然医生没有明说,她却“读”出一些答案。她对此倒是表现得很平静,因她已经习惯了逃避和“安于现状”,她认为不管那些事是否发生过,既然她的身体和大脑替她选择了遗忘,那她便接受这种选择,才不会去深挖。

发生过又如何呢,想起来又如何呢,人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治愈心灵呢,坦然接受不美好、阴暗的自己难道不是一种自在吗?那些试图要治疗、纠正,制定一套健康标准并强行让自己奔着标准去生活的人,心理才是真正的扭曲吧?

林寻知道,寻求心理医生帮助的患者,有一些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并为此感到痛苦,还有一些是因为自己不符合世俗标准的心理健康,而寻求纠正。而她两者都不是,她只想知道她看到的是幻觉还是事实。

林寻的诊断报告很快出来了:中度妄想症。

林寻看着报告,心情没有多大起伏,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有点失望。

原来那个在镜子里与她对话的男人是不存在的。看来她真是太孤独了,竟然幻想出一个男人和她聊天。

林寻没有家属,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医生给林寻开了一些药,嘱咐她按时吃药,保证作息正常,态度要积极健康,多与社会接触,交一些朋友等等。

林寻面上一一答应了,刚离开医院就选择做回自己,继续封闭社交,每天凌晨才睡,一星期只出门一次——大概只有吃药是遵循医嘱的。

吃了几天药,林寻再没有在镜子里见到过严飞,看来那些药是有效的。

直到某一天的凌晨,林寻刚看完一部电影,站在镜子前洗脸,擦脸时猝不及防地在镜子里看到了严飞。

有些意外,但并不惊讶。

意外的是,原来吃药都没有用了,是她的病情加重了还是有抗药性了?

林寻放下毛巾,轻声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严飞笑了声,瞅着她还带着湿气的脸,以及被打湿的发梢:“还以为我是鬼?”

林寻摇头:“你不是鬼,你是幻觉。我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妄想症中期。”

这次是严飞感到意外了,他努了努嘴,没有关心或者安慰林寻,而是说:“也许还有其他解释。”

没等林寻接话,严飞又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多大年纪?”

林寻这次没有防备了,既然他是幻觉,那他就是她脑子里的影子、影像,是被她创造出来的“角色”,就像作家写小说一样。作家对自己笔下的人物何必有防备呢,作家就是老天爷、造物主,可以任意改变角色的命运。

林寻说:“二十三岁,林寻,寻觅的寻。”

chapter 06

卷五共生

chapter 06

“真是有意思,你我现在都是二十三岁,时间却相差了十年。”这是在几句闲聊之后严飞说出来的结论。

林寻没觉得哪里有意思,她只是在和自己的幻觉对话,如果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将会看到她和空气讲话的模样,这是多么的诡异。

严飞这时问:“你在哪里?”

林寻回答:“一个叫梦城的地方。”

严飞若有所思:“我有点印象,但没去过。”

严飞又抬了抬下巴,指向古董唱片机:“唱片给我留好了,这个版本很难买到。现在外面市场炒到十倍价格了。”

林寻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回来,破天荒地露出一点笑意。

严飞注意到了:“你笑什么?”

林寻:“它是买唱片机送的,现在没有人要了,白给都不会要。这个摇滚歌手出了点事,吸毒,十年前被封杀了……”

严飞皱了皱眉心,林寻话落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又问:“这件事还没有发生吗?”

严飞问:“具体是哪一天?”

林寻拿起手机快速搜了一下,然后报上一个日期,是官方发布的日期。

严飞说:“我这里还没到。哦,你等等。”

这话落地,严飞离开镜子前,没多会儿又折了回来,步子不紧不慢,手里还多了一个东西,随即将它举起来示意林寻。

林寻睁大了眼睛,就听严飞笑问:“是不是一模一样?”

他手里的是刚做出来的镜框,正是林寻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这个。

见林寻点头,严飞将镜框放下,说:“看来你不懂古董,你被骗了,你买的根本不是老物件,是仿造品。以后小心点。”

林寻摇了下头:“无所谓,我的钱也没地方可用。我很喜欢这面镜子,很好看,是不是老物件不重要。”

这是林寻对严飞说过的最多一次话,严飞弯了眼睛、挑起眉梢:“你真的有二十三,看上去就是个小丫头。”

林寻没来由的感到一丝窘迫,她回避着严飞的眼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耳根发热。她还以为自己看上去会比实际年龄大一些,说好听点就是成熟,难听点就是老气,毕竟她常年穿着深色,从不打扮自己,看上去整个人很阴郁,不像是余歆那样活泼亮丽。

就在这时,严飞再度开启一个话题:“对了,再给我看看你的手机。”

林寻将手机拿起来,问:“你要看什么?”

严飞凑近了镜面,帅气的脸透着粗犷与精致两种气质,矛盾又融合:“这是十年后的款式?这么大的屏幕。”

林寻回答:“还是智能手机,现在生活付费都用它,已经没有人用钱了。”

林寻回忆着十年前,那时候似乎是传统手机和智能手机并存,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走入智能时代,还有一部分人沿用以前的习惯。

严飞轻笑一声:“把我的号输进去,给我打个电话看看。”

林寻在心里说:你不可能接得到的。

但她还是照做了。

她将严飞的号码输入手机,又当着严飞的面按下拨出按键,然后按下免提键,很快手机里就出现这样的提示音:“你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林寻按掉通话键,看向严飞:“你换手机号了。”

但她心里很明白,结果只能是这样,一个她的幻觉编造出来的号码,即便打通了也不会是严飞。

严飞说:“这个号码我用了十年,不会换的。”

林寻没有与他争辩,她无所谓。

严飞又问:“现在的我是什么样,你有办法找到我吗?”

没有办法,你只存在幻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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