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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夜里下起雨,一早起来仍未停歇。

庭院里的树木被雨水淋得越发绿,满地都是昨夜吹下来的残枝枯叶。松枝踩在枯枝上,蓝色的襦裙下襬被雨水晕得深蓝,丫头看到她便屈身行礼,打开了书房的帘子,请她进去。

宜宁感觉到一股夹着水气和凉意的风吹来,往外看去才知道雨还没有停。

松枝给她行礼说:「小姐,管事来问您。说是国公爷以往这时候都要收田庄的租子了,但今年的收成晚。您看能不能延后一些……」

魏老太爷随着先皇征战,也算是煊赫一生,积攒了不少的家底。到了魏凌这代也没有败坏,所以魏家的家底越发的丰厚。

原来都是魏凌把持宜宁也只是窥得一角。现在由她经手的时候才知道可怕。这些年累积的田产算来有三千多亩,分布在京郊、保定、宝坻和通州各处。房产、地契和各类金器、古玩数不胜数,可能连魏凌自己都不记清楚数额了。难怪他平日出手阔绰,实在是有钱。宜宁这才发现官家和勋爵家庭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当然魏凌也属于其中的翘楚,别的世家少有这个家底的。

管理这么大的积产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她现在才知道,魏凌怕她应付不来,以前根本没真的把这些东西放到她手上来。

宜宁昨晚几乎没怎么睡,眼下带着淡青色。她放下手中的笔,拿了丫头的热帕子擦手,问:「管事现在候着吗?」

「在正堂等着您呢。」

丫头撑了伞,簇拥着宜宁去正堂。小雨淅淅沥沥,青石路也湿漉漉的。李管事正在正堂里边喝茶边等着,他穿着一件茧绸团花袍,白胖面容,手里的账本已经准备好了。给她行了礼,把账目递给她:「您看看,这是保定前几年的租子,国公爷对佃户一向和善,咱们只收三成的租子,别的庄子四成五成的都有……今年天不好,小的看咱们该提租子,不然今年恐收不上去年的数额了。」

保定有魏家一千多亩地,那里农田肥沃,进账的数目也很庞大。

宜宁盖了账本。老太太病了,事情几乎都送到她这里来,实诚的倒是无事。那些有几个狡诈心眼的看她年幼,瞒她骗她只当她不懂事罢了。宜宁随即就说:「今年天不好,那大家的收成也都不行。本来租田也是有租钱的,要是我们再加租,恐怕要惹得怨声载道了。」

魏凌以前为了广积善名,所以才少收租。且现在他刚出了事,怎能这时候给魏家火上浇油?

那李管事就笑着打诨:「您这可说错了!那些佃户都精着呢。别的家都是四成五成的,能有什么说道的!您今年若是不涨租子,咱们的收成可就少了。您是不懂这些事啊,交给小的准是没错的,不然国公爷回来也要怪罪您没做好……」

「我不同意涨租。」宜宁摇摇头,合上账本递给他,「你要是没什么别的说法,就先下去吧。」

李管事微微一愣,他原以为小姑娘不懂事,也只能随他做主。他又继续说:「国公爷回来要是怪罪了……」

「父亲怪罪也是怪罪我,跟你没关係。」宜宁打断他的话。这位李管事自老太爷在的时候就一直伺候着魏家,现在是仗着自己在府里有几分体面,敢跟主子争辩了。她笑了笑说,「李管事,我的话可还是管用的吧?府里管田产的,你是一把手,别人可都看着你呢。」

李管事听到这里,才忙笑着躬身:「您的话自然管用的,小的去吩咐就是了!」小姐这话明里暗里的威胁他呢。管田庄可是肥差,又不用听主子的差遣,好处又多,谁不是争着抢着去做的。

丫头送了李管事出去,宜宁刚喝了口茶。就有人来禀,说庭哥儿从卫所回来了,先带他去了魏老太太那里。

宜宁到了魏老太太那里,就看到魏老太太抱着庭哥儿。魏老太太摸着孙子的发不语,想到以后魏家可能就这一根血脉了,又是难受。庭哥儿还有些懵懂,他毕竟还小,不太明白失去父亲究竟意味着什么。

庭哥儿看到宜宁进来了,扑进宜宁的怀里喊姐姐。

宋妈妈进来通传,说魏家的堂太太许氏过来了。

魏老太爷只有魏凌这一个儿子,但他本人却还有个胞弟,胞弟有一子魏英。魏英现在做了卫所指挥使,正三品的武官。这位许氏就是魏英的妻子。宜宁看到过许氏两次,一次是入族谱的时候,还有就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因为已经分家了,平时来往的倒也不多。应该是听说了魏凌出事才匆匆赶来的。

片刻之后丫头们簇拥着一位妇人走进来,身穿一件秋葵色缂丝褙子,衣着素净典雅。为了以示尊敬,髮鬓上只戴了玉簪。她身后还跟着两人,男孩比她高一头,穿着一件蓝色的程子衣,十五六的年纪。女孩则十一二的年纪,穿着藕荷色的缠枝纹褙子。两人一併给老太太行了礼。

丫头搬了圆凳来放到魏老太太床边,许氏却没坐,拉着魏老太太的手就说:「知道了英国公的事,二爷就嘱咐我赶紧过来。我把颐哥儿、嘉姐儿一併带来给您请安……老太太,您可彆气坏了身子,这府里还要仰仗您撑着呢。庭哥儿又还小……唉,怎的出了这样的事!」

这两个人里男孩名魏颐,长得英俊挺拔。女孩名魏嘉,都是许氏嫡出的孩子。

魏老太太已经要比昨日强些了。她苦笑着说:「府上遭此劫难,亏得你们还惦记……宜宁,你也过来见过你堂婶。」宜宁走过来行礼。许氏看了宜宁一眼,认出这是英国公抱回来的那个孩子,并没有多热枕,只是含蓄有礼地对她点了点头。

站在许氏身后的魏嘉却有些好奇地看着宜宁,小女孩目光澄澈。魏颐则瞥了她一眼,就背着手望着窗外的那株高大的银杏树去了。两人宜宁都是第一次见到,她见魏嘉对她抿嘴笑了笑,觉得她很和善,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魏嘉就眼神一亮,似乎想跟她说什么的样子。

宜宁看庭哥儿露出袖口的手上有块淤青,就说:「祖母,您跟表婶说话,我先带庭哥儿下去给他换身衣裳。」

庭哥儿才回来,一路上车马劳顿的,是该洗漱一下。魏老太太点了点头让她带庭哥儿下去。

宜宁牵着庭哥儿出去了,问庭哥儿在卫所怎么样。

庭哥儿就说那些师傅每日都要他扎马步半个时辰,浑身酸麻。还教他骑马,他从马背上摔下来痛得直哭,也没有人来安慰他。他只好自个儿拍拍屁股站起来。跟着卫所一帮大老爷们吃那些糙的馒头馍馍,一开始他也勉强吃着,有一次不舒服实在吃不下,师傅就从外面买了荷叶包的蒸鸡给他吃。

然后说到魏凌的事,他就愣了愣说:「护卫来送信之后……师傅就直哭,让我赶紧回来。」

宜宁知道庭哥儿这个师傅,也是跟着魏凌出生入死的人,这群人的感情都很深。

庭哥儿又说:「以前我每次回来,爹爹都会来接我的。我要他抱我,爹爹就让我坐在他的脖子上带着我到处走。」他扯着宜宁的手,感觉到了惶恐,「姐姐、我是不是以后就见不到爹爹了……」

「不是的。」宜宁摸了摸他的头,「他会回来的……还没有看到我们庭哥儿长大娶媳妇呢。等他回来了,庭哥儿给他看看都学了什么。」

「那我就好好练骑马。」庭哥儿眨着眼睛说。「爹爹回来就可以看了。」

宜宁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哽咽。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让佟妈妈带庭哥儿去洗澡。

她刚到屋子里,准备给庭哥儿找些跌打的膏药用。珍珠就匆匆地进来了:「……小姐,金吾卫的郭副使过来了!」

宜宁把手里的膏药交给松枝,让她去给庭哥儿上药,她皱了皱眉。这位郭副使跟魏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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