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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御史大夫也想进来掺和一脚,生怕水不够浑:“丞相大人,我可是听说您门下子侄净干些鱼肉乡民的事啊,这不,这两天都横到真人面前去了。”
“这话是从何说起,自下官忝列百官之首,向来公私分明,严治门下。”丞相嘴上恭敬,面上却不见得,“只是族中子弟众多,难免有些旁亲管治不当,若是衝撞了真人,我查以实情后,必当严加管教。”
御史大夫冷哼一声,倒也没再说别的。
梁王看够了戏,这才出来打圆场:“诸位爱卿都是朝中重臣,为我大梁殚精竭力,没有不用心的,至于一些小误会,想必丞相定能妥善处理。”
“一点小事,想必真人不会与这等俗人计较,让真人看笑话了。”梁王笑眯眯看向我,君臣齐心,三言两语就将此事轻轻揭过。
“我有一女,端的是仪容出众,又极擅舞蹈,听闻真人大驾,特地向本王请旨,新排了一支舞,叫什么拜新月,托真人的福,本王也有眼福了。”
梁王也不待我回答,直接拍手示意,“来呀,去请安乐公主。”
只听鼓声渐起,四个绿裙宫女簇拥着火焰色长袖舞裙的绝色女子上殿,四人分散,露出中心之人。
鼓声舒缓,那女子做开帘状,见一轮新月,似是下阶,款款走至面前,面色欣喜,动作娴静。鼓点稍急,箫声和曲,女子卷袖掩面,轻启檀口唱到:“开帘见新月,便即下阶拜。”
唱完便又转身撤步,行了几步又侧身回望,脸带桃红,含羞怯语,这小女儿姿态学了个十足。“细语人不闻,北风吹裙带。”
鼓声渐止,箫声变调,更显幽怨空灵,女子一步三回头,又挪回庭院,四女便簇拥着那女子下殿去了。
我自然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中途那女子看向我时才微微颔首,场上其余之人多惊异之色,不过都是官场老狐狸,再是惊艳也未曾失态。
一曲舞毕,自然是轮着夸奖讚赏了一遍,宴席结束已是深夜,梁王特许师侄两人今夜宿在偏殿,一切繁文缛节略过不提。
且说子时刚过,我便悄悄摸到了安乐公主的宫殿,见侍女在外间都已沉沉睡去,连隐身术都没使便直接进了内间。
“哪里来的小贼,敢到本殿下这夜间偷香?”
话里掩饰不住的笑意,只见安乐公主梁昭翻身坐起,笑意吟吟地看着来人。
“多年不见,殿下一向安好?”
拂袖间一盏精致小巧的六角挂灯亮起,我并未理会玩笑之语,径直上前坐到梁昭身边,细细打量起来,少女面薄唇红,明眸皓齿,看来并未受到虐待,心里稍稍放下心来。
“我小时候见仙人姐姐便是这副模样,现下我长大了,仙人姐姐还是这般模样。”梁昭故作老成,蹙眉感叹了一番,“仙人姐姐做什么这样看我,莫不是先前我舞得不好吗?”
我伸手摸了下殿下的脑袋,笑道:“殿下先前舞得极好,国师牠们这样的老狐狸都看呆了片刻。”
梁昭脸上的笑容更甚,抱着我胳膊左右晃道:“那仙人姐姐也呆上了片刻吗?”
少女心事,这话不好接,我笑着没有回答,梁昭也不在意,问起了别的话题,“仙人姐姐觉得我那太子哥哥如何?”
提起梁太子,想起先前张书见回来后的评价不禁觉得好笑,也不知两人哪里有可比性:“好酒色的蠢材罢了,不及殿下远矣。”
“再不及我,当太子的也是牠,不是我。”梁昭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颇为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我只是个公主,除了亲近之人,没人肯称我一声殿下。”
梁昭会和我走吗,我低头沉思片刻,得出的结论是不会。
她拍了拍我胳膊打断我:“仙人姐姐不必担心我,知道姐姐特意来看我,我便很高兴了。”
镐京虽然在西北方向,却并非必经之地,若要经过,需得绕上一段路,我绕路来看她,她是真的很高兴。
“梁国跟燕国在打仗,洛河的水又即将决堤,为什么大梁上至君主,下至臣民,都没有慌乱担忧的意思?”
来之前,我以为梁王的礼待是为着这事,可直到宴席结束,梁王也没有提起,这很反常。
梁昭眨着眼睛,依旧笑嘻嘻的:“姐姐其实猜到了对不对?”
“梁昭,如果你想离……”
话还未说完,就被梁昭扑到怀里打断了,我隻好伸手揽着,低头看她。
“我不想。”梁昭缩在我怀里,看不清神色,“我要是跑了,大梁可没有第二个公主可以和亲。我身为大梁的殿下,自然要为臣民的安危出一份力,虽然这并不是以我想要的方式,但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
“父王已经和燕王约定好了,至少十年内不会再起干戈,这次水灾,两国会通力合作,将损失降到最低。”梁昭语气平静,她向来是胆量很大的殿下,“我知道,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十年转瞬即逝,可我只是个小小的公主,能争取到十年休养生息已经很好了。”
这话不对,可我没有点明。
“原来梁王从来没想过借助修行之人的力量。”我一直以凡人的习性生活,没想到修行的时间太久,还是小看了凡人的决心。
似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梁昭抬起头来望着我:“从前有想过的,可齐云山除了派个客座长老监督贡品钱财以外,什么也没有,父王肯给个国师当当已经很给面子了。修行之人离凡人太远,凡人的事还是让凡人自己来解决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