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她拿上睡衣进浴室洗了个澡, 折腾了近小半个小时。推开浴室门, 看到容屹坐在床尾, 光着上半身,该穿在上半身的衣服被他抓在手里。他低垂着头,额前碎发温顺下垂,看样子,是在发呆。
“在想什么?”方清漪走过去,打断他的怔忡。
容屹回过神来,抓抓头发:“没什么,你洗完了?我也去洗个澡。”
方清漪盘腿坐在沙发上:“先别洗了,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容屹:“我先洗澡,洗完澡再和你聊天。”
两个人竟然就这件事犟起来。
方清漪强硬:“先聊天,再洗澡。”
容屹:“我要先洗澡。”
方清漪知道他洁癖上来了,于是没再为难他,松口:“那进浴室聊。”
闻言,容屹猛地转身,难以置信:“你要看我洗澡?”
方清漪不觉哪里奇怪:“边洗边聊。”
容屹挡住她的肩膀,“我洗澡你也要看吗?”
方清漪微笑着瞄他:“我还没看过男人洗澡,容屹,你别这么小气,给姐姐看一下。”顿了顿,她理直气壮地补充,“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对吧?你不吃亏的。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再洗个澡,让你看。男人得大大方方的,你说呢?”
“……”容屹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不是大不大方的事儿。你没看过的事儿多了去了,你非得一个个去看?”
“和男人有关的,都想了解一下。”方清漪挑眉,“反正有你这么个现成的在。”
容屹脸黑了下来:“我是你探索异性世界的工具吗?”
方清漪:“我也是你探索异性世界的工具。”
容屹无言。
方清漪忽然拍开他抵在自己肩上的手,笑得恶劣又促狭:“好啦,和你开玩笑的。我和你谈的事儿没那么着急,必须得在你洗澡的时候和你说。不过你进去洗澡的时候可以想想,我要和你聊五年前的事儿。”
“五年前有什么可聊的?”容屹漠然着说。
“我们分开之后。”
“……”
“容屹,我想知道后来的你,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
容屹往浴室走到步伐略微停滞。
他背对着她,头低垂,光落在他头顶,他的脸藏在晦暗中,情绪难辨。
“过正常人该过的生活。”
语气很淡,又透着一股少寡的疏冷感。
而后,他摔门进了浴室。
-
过了十来分钟,浴室里淅沥的水声停下,容屹开门出来。
卧室里只点了一盏夜灯,水波纹荡漾的灯光昏黄温馨,勾勒出极佳的畅谈氛围。
床边地毯将卧室分为两部分——
地毯一侧的床上,方清漪倚靠在床头坐着,身上套了件裸粉色的睡衣,纯中带了点儿妖,举手投足间自有风情。
地毯另一侧的空间里,容屹身上裹挟着湿重的冷水,整个人透着禁欲的冷感。
“你想聊什么?”他声线也毫无温度。
“我说过,五年前,我们分开之后,你都做了什么?”
容屹很轻地笑了一声。
方清漪莫名:“笑什么?”
容屹:“你是在关心我?”
方清漪想矢口否认,思忖片刻,还是点头:“算是关心。”
容屹转身去了客厅,没一会儿,手里拿了杯红酒。红色液体在高脚杯里摇晃,夜色迷离其间。他双眼却是近乎透明的黑,毫无情绪可言,“我说了,过正常人过的生活。”
“正常人可接触不到传闻中意大利的黑手党。”方清漪语调轻松地说。
容屹不置可否:“工作而已,只是我的工作对象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方清漪:“霍氏的工作应该够你忙的,怎么还有闲心思去意大利?”
容屹仰头,送酒入喉。
动作间,他颈间喉结上下起伏,线条翻涌起性感的引诱韵味。
他嗓音似是掺了酒气,微哑,醇厚,低沉,引人入胜。
“当时年少气盛、太冲动,做了点儿不该做的事儿,大哥让我滚出霍氏。”
“什么事儿?”
房间里蔓延着诡异的沉默。
容屹送过来的眼神也少见的带有压迫感。
方清漪擅长隐藏情绪,素面朝天的脸露出无辜的笑来:“不方便聊吗?”
容屹:“嗯,不方便。”
话题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容屹手里的一杯酒也已见底,他将酒杯搁置茶几上,微弓着腰身,猝不及防地,因为方清漪的一句话,时间仿佛就此凝滞住,他动弹不得。
“是因为毁了我的婚约、把容家赶出南城——这件事吗?”
容屹猛地侧头。
视线里,方清漪脸上挂着轻浅的笑,笑意很淡,语气也很淡:“霍家早就洗白了,为了你还动用了以前的关系。霍以南还真是比你亲哥还像亲哥,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只是事成后,该有的惩罚还是得有。”
容屹不可能不经过霍以南的允许动用那些关系人脉。
霍以南可以助纣为虐,但也会在事情结束后,给予容屹相对应的惩罚。
“容裕和你说的吗。”疑问句,肯定语气。
方清漪:“谁和我说的重要吗?容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容屹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夜色无声,他双眼里似藏了一整个暗夜,眼神尤为病态。有诸多情绪翻涌,可她读不懂分毫,方清漪越看容屹,越心生怖感。
正这时,容屹起身,缓缓从沙发处走向床边。
他弯下腰来,指尖似淬冰般冷,寸寸蔓延在她的脸畔。温柔的力度,方清漪却浑身掀起鸡皮疙瘩。
“很难猜到原因吗?”容屹嗓音低沉,热气扑洒在她唇边,距离那么近,近到彼此睫毛震颤贴合,他眼里如一汪深潭,她无法躲闪,被吸纳进去。
“以你的智商,应该很容易就猜到真相才对。”容屹戳破她的伪装,“何必在这里装不知道呢?”
和聪明人交往,往往是件轻松的事。
然而现下,方清漪意识到,和太聪明的人交往,像是美人鱼幻做人形后,看似光彩照人,实则每一步,都像是踩着玻璃渣,举步维艰。
她渐渐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她咽下喉管里的涩感,稳定心神:“容屹,我以为我们很早就说清楚了——我们之间,不管做什么都可以,除了谈——爱。”
可以谈性,但不能谈爱。
这是他们早就定下来的。
沉默片刻,容屹冰凉的手指掐紧她的下巴。
他眼帘上下掀动,眼缝间泄露出些许的善意,他善心大方地将自己内心贪婪的一面告诉她:“可是方清漪,除了你爱我,其余的我都不要。”
他松开手,捡起地上的行李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她的房间。
走得干干净净,没有半分留恋。
-
那天之后,容屹仿佛消失在方清漪的世界里。
连带着往日经常吐槽老板的向葵,也鲜少提到容屹。
容屹又像是没有消失。
因为向葵时常问方清漪——
“你最近怎么没出去住,该不会吵架了吧?”
“没吵架。”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