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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在让人心寒。今日看他,脸上笼着一层黄气,不知还能支撑多久,万一太子果真继位,那三郎还有好果子吃吗?

贵妃忧心忡忡回到蓬莱殿,人在坐榻上坐得太久,腿脚冰凉,炭盆里的火光却熏红了她的脸。

想起自己前几日受皇后的毒打,如鲠在喉,那时三郎搀扶她回来,路上咬牙切齿对他说:“阿娘放心,我早晚杀了元氏,给阿娘出气。”

有些人的命就是硬,五百人守城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若是等到陛下驾崩,太子继位,元皇后到时候就是太后,要想报仇,恐怕更是遥遥无期了。

贵妃心下焦急,慢慢揪紧了膝上襦裙。这段时间暗潮汹涌,她人在宫中,心却始终悬着,预感终有一日会出大事。自己在圣上面前曲意逢迎多年,就是为了讨得他欢心,将三郎扶上马。现在圣上病得没了钢火,病成了睁眼瞎,一切终究还是得自己绸缪。

终于在傍晚时分,等来了三郎身边近侍,说两日之后各宫门禁军换岗,嘉福门和通训门上都会换成南衙禁军,届时打算有所动作。凌溯如今势力太大,若是硬拼,恐怕没有胜算,倒不如瓮中捉鳖,先砍下凌溯的脑袋,另一路人马包围雍王府,一举将凌洄斩杀,大功便告成了。

贵妃听了计划,浑身不由颤抖起来,慌忙问:“这件事可与左相商议过?”

近侍呵了呵腰,“大王说事急从权,来不及商议。”

但贵妃知道,凌冽脾气急躁,裴直又瞻前顾后,主张缓兵之计,因此凌冽大事上不再与他商量,是怕裴直一套歪理邪说,动摇军心。

然而这样仓促起事,果真靠得住吗?贵妃胆战心惊地问:“大王有万全之策吗?”

近侍前来回禀的目的就是要让贵妃放心,遂道有,“大王府中有七十二幕僚,自会替大王周全。不过大王亦命臣带话给娘子,富贵险中求,坐等下去恐怕等不来加官进爵,等来的是铡刀。与其受人拿捏,不如先发制人,外面已经安排妥当了,请贵妃娘子安心,只管等着大王的捷报就是了。”

贵妃其人,空有野心,但沉不住气。近侍走后,她又惶惑不安起来,想了半晌,还是招来心腹谒者,让他往左仆射府上跑了一趟。

裴直得知这个消息,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喃喃道:“这没脑子的混账,小命不想要了。他死自去死,还要坑害裴家全族为他陪葬,苍天啊,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他这舅父,当得可说没有半分尊严,凌冽的倨傲不分亲疏,就算你是至亲,他也照样不放在眼里。裴家呢,确实算不上鼎盛门户,裴直走到今日,四分靠才干,六分靠运气,在凌冽眼中,没有他母亲,就没有这舅舅的高官厚禄。

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连外甥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上次利用高存意那事失败后,凌冽就彻底与他划清了界限,甚至话里话外颇有怨怪他的意思,说他优柔寡断,堪比凌溯。

凌溯优柔寡断吗?裴直觉得他简直是疯了,听见圣上借机的一句打压,他居然信以为真了,全忘了当初沙场上的凌溯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他倒是当机立断了,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攻入东宫,围剿雍王府吗?

疯了……疯了……这事根本不能成。他疯魔不要紧,裴家全族怎么办?男的充军女的入教坊,一辈子为奴为娼吗?

裴直倒退两步,一下子瘫坐在坐榻上,十二月的天,浑身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顺着鬓角往下直流。

家使在一旁切切劝导:“阿郎,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等闲不能含糊啊。上回那事,太子虽不曾追究,但心里未必不记恨阿郎。这次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受牵连是必定的,就看阿郎觉得值不值了。”

这还有什么值不值的,谁会拿全家性命陪他们母子发疯!裴直活到这把年纪,上有老下有小,早过了意气用事的阶段,也看明白了,就算凌冽将来有大出息,未必会念他这个舅舅的好。眼下又要发癫,连累整个母族,自己断乎不能装聋作哑了,须知这样大山压下来,姓裴的一个也逃不掉。

家使观他神色,试探道:“阿郎,可要去商王府上一趟,再劝劝王爷,三思而后行?”

裴直慢慢摇头,“他根本没打算与我商谈这事,我贸然去找他,于事无补不说,兴许还会招来他几句恶言。”

家使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既如此,小人去预备马车,郎主可要现在入东宫一趟?”

裴直仍是摇头,“太过张扬了,还是再等等,等明日去了政事堂,再说这件事吧。”

这一晚可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二更便披着衣裳坐了起来。

床上的夫人察觉了,支起身问:“这是怎么了?眼巴巴等天亮吗?”

他不耐烦应她,只道:“你睡你的,别管我。”

好不容易熬到五更,头重脚轻地起身换衣裳洗漱,等着开市鼓一敲响,便策马直奔宫门。

这段时间不上朝,但臣僚们仍聚在东西朝堂上奏禀政事,待秘书省收集了奏疏,再分轻重缓急,分别发往东宫与政事堂。

裴直手里捏着户部官员的任免奏疏,在门前徘徊了好久,惹得中书令等侧目不已。

还是辛道昭一针见血,好奇地问:“裴相,你要下蛋吗?门前都快被你踩出窝来了。”

裴直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发狠捏了捏手中奏疏,抬腿迈出了政事堂。

一路往北,穿过承天门,直入东宫。彼时凌溯正与太子宾客议政,见他进来,议题也暂缓了,裴直叉手行了一礼,“殿下,臣有要事,单独奏请殿下。”

凌溯道好,略抬一下手指,遣退了殿上的人。

他不计前嫌,仍旧客气地比手,“左相请坐。”

裴直没有坐,忽地单膝跪了下来,“殿下,臣有机密,冒死向殿下谏言。”

凌溯一看便知道了大概,探手虚扶了一把,和声道:“左相言重了,有什么话只管说吧,不必如此。”

裴直直起身,却是满脸忧思,拱手道:“昨日宫中贵妃忽然差人向臣传话,告知了臣一桩惊天秘闻,商王欲于明夜子时,趁两衙禁军轮换时发起突袭,杀入东宫。臣听后,惊得一夜未睡,虽说贵妃是臣胞妹,商王是臣外甥,但臣更是大历忠臣,不敢与之同流合污。我与殿下,或说与辛相,政见上多有不合,这也只是个人思辨难调,无伤大雅。但这等谋逆之事,臣实不敢参与,得知消息后立时便想来回禀殿下,也请殿下防备,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番话说完,他如释重负,反正已经到了这样地步,就算事后太子罢免了他的官职,也比全家入罪要强。

若说实话,他当然盼着凌冽能登顶,到时候振一振裴家的门庭,也与那些百年望族论一论长短。但如今看来,凌冽实在过于鲁莽,羽翼未丰便想飞,到最后无非摔个粉身碎骨,自己却不敢陪他冒这个险。

现在投诚,但愿还来得及。

他小心翼翼查看太子神情,见他眉目间竟没有半丝忧虑,仿佛一切早有预料似的,心下愈发庆幸自己做得对了。

凌溯呢,听了他的话,慢慢颔首,“左相护持正统,有大义灭亲的决心,令孤很是敬佩。不瞒左相,三郎不服孤这阿兄,孤由来知道,但没想到他竟对孤有如此深的成见。至亲手足,一定要闹得你死我活才甘心吗?孤实在不明白,儿时的情义去了哪里,战场上同生共死的情义又去了哪里。”

若要论这个,裴直也心虚得很,总不能说权势诱人,换了谁都会心动吧!只得掖着手,唯唯诺诺道是,再三祈求殿下宽宥,顺便表明立场。

凌溯说:“左相的心意孤已知悉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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