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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孙妈妈让我来跟母亲说,月出斋燃的熏香是我换掉的。”

萧燕飞的声音在孙坤家的耳边响起,吐字清晰。

什么?!

孙坤家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僵掉了,难以置信地瞪着萧燕飞。

萧燕飞看也没看她,接着道:“孙妈妈还让我来跟您认错。”

孙坤家的不由掐了自己一把,身子微不可见地颤动起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怒多,还是惧多。

殷氏蹙着眉峰,才刚端起的茶盅在半空中一顿,随即就放回到了茶几上。

她来回看着萧燕飞与孙坤家的,眼底是深深的沉思。

在锦娘禀了萧燕飞屋里的熏香气味有些不对后,殷氏立刻去问了萧烨有没有哪里不舒坦,萧烨笑嘻嘻地拍着胸膛说,他晚上想吃两碗饭。

他那精神奕奕的样子,完全不似哮症发作时的虚弱。

可殷氏也不敢大意,立刻着人从内院库房取来了这一季采买的熏香查看,库房的熏香没有问题的,和往常一样。

若月出斋点的熏香真有问题,那问题就出在萧燕飞那里。

殷氏的耳边不由响起了锦娘和赵嬷嬷的话:

“夫人,二姑娘是崔姨娘的女儿……”

“二姑娘和三少爷毕竟不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夫人还是提防着点得好。”

“再退一步说,就是二姑娘是个老实的,也没准被崔姨娘拿来当枪使……”

殷氏本想着等今天萧烨下学了,再细问他昨日在月出斋的细节,没想到萧燕飞竟然自己来了。

所以,又是谁把正院的事透露出去的?!

萧燕飞毫不躲闪地迎视殷氏探究的目光,眼眸清澈。

和之前在荣和堂时一样的坦然。

殷氏的心弦仿佛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想到了萧烨看着自己的样子,心口有种莫名的柔软,这种感觉难以用言辞形容。

殷氏问道:“那你有换吗?”

她的声音暖融融,正如一杯暖茶般,沁人心脾。

“没有。”萧燕飞乖巧道,“可孙妈妈说,我要是不认下这件事,母亲会借题发挥,怪罪到姨娘身上。”

孙坤家的实在听不下去了,怒声斥道:“姑娘,您怎么可以在夫人跟前胡说八道!”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不已,不敢相信平日里如白兔般无害的少女竟狠狠地反咬了自己一口。

她感觉到左太阳穴的位置一阵尖锐的刺痛,就像是早上被银簪扎的时候一样。

这痛感仿佛在提醒她,从前的小白兔变了。

变得跟一尾毒蛇似的,冷不丁就会露出那口毒牙。

孙坤家的狠狠地瞪着萧燕飞,目光冰冷凶狠像把染血的刀子似的,令人生寒。

殷氏抚了抚衣袖,不咸不淡地反问道:“孙坤家的,你是觉得侯府的姑娘会冤枉你这个下人?”

她微眯凤眸,一股逼人的威仪在她的眉宇间凝聚,不怒自威。

连带周围的气氛也变得肃然。

“……”孙坤家的心中一震,一时语结。

忽然间,她就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的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孙妈妈,”萧燕飞又道,“母亲一向公正严明,一定会查清楚的,不会冤枉了我和姨娘的。”

“孙妈妈,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萧燕飞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轻轻柔柔的,可每个字都像一根尖针刺在孙坤家的的心口。

开撕~完胜!

“……”孙坤家的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来,当着殷氏的面,却又无法反驳。

屋内寂静无声,只听窗外传来风拂竹叶的沙沙声。

殷氏半晌没动作,沉默地注视着孙坤家的。

她膝下几个庶女中,萧燕飞打小就乖,是个省心的孩子。

从来不见她故意惹是生非,也不似其他庶女那般,伏低做小地讨人欢喜,她甚至完全不亲近自己。

这孩子平日里见了自己,也总是低着头,时间久了,自己几乎连她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这样一个孩子,今日会说出那样一通话来,想必是被逼急了。

这孙坤家的当着自己的面都敢这般张狂,怕是私底下在月出斋更是跋扈。

安静了片刻后,殷氏又问道:“燕飞,你那里可还有昨天烧剩下的香灰和没用过的熏香?”

“有。”萧燕飞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一派坦荡,“母亲尽管派人去查。”

怦怦!孙坤家的不禁心跳加快。

她早上就想收拾掉香炉里的香灰,却被萧燕飞用银簪刺伤了,那会儿她急着去处理伤口,就忘了这事。

刚才她急着哄萧燕飞来认错,也不好当着她的面处理香灰。

萧燕飞向来好拿捏,孙坤家的本来觉得自己有十足的把握,没想到……

殷氏招了下手,赵嬷嬷就过来待命。

“你去燕飞的屋里取香灰和剩下的熏香,一起拿去给田大娘看看。”

田大娘一家子都是殷氏的陪房,田大娘的丈夫田信诚在外头帮殷氏管着嫁妆铺子,夫妇俩都很得殷氏的重用,田大娘擅制香,平日里夫人以及三少爷这里用的香都是由她特制的。

孙坤家的也知道田大娘懂香,吓得心脏猛然收紧。

这下可麻烦了!

她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褪去,却不敢阻拦赵嬷嬷离开。

殷氏将孙坤家的神情间的异样收入眼内,心中有了猜测,眸底掠过一道冰冷的光芒。

她抚了抚衣袖,语气温和地又一次让萧燕飞坐下。

“谢母亲。”

这一次,萧燕飞乖乖巧巧地应了,在下首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孙坤家的控制不住地朝赵嬷嬷离开的方向又望一眼,额角的冷汗渐渐地变得更密集了,汗液顺着鬓角淌下。

哪怕她极力掩饰,藏在她心底深处的那种忐忑与不安还是从她的神态间显露了出来。

孙坤家的只能抱着一线希望在心里劝慰着自己:从烧剩下的香灰里,应该发现不了什么的。

此时此刻,时间仿佛被放慢,她的各种感官也被无限放大。

她能听到萧燕飞与殷氏的交谈声,碧纱橱里偶尔发出的瓷器声,门帘外丫鬟的脚步声与私语声,甚至于壶漏的水滴落到水缸的细微声响……

“滴答……”

“滴答,滴答……”

仿佛过了半辈子,又仿佛没过一会儿,她听到了门帘被掀起的声响,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赵嬷嬷捧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纸包疾步匆匆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头发花白、衣着干净整洁的老妪。

走到孙坤家的身边时,赵嬷嬷冷眼斜了她一眼,直看得孙坤家的心底一寒。

“夫人,这是老奴从二姑娘屋里取的香灰,”赵嬷嬷一边说,一边将纸包解开,里头赫然是一团香灰,一股若有似无的余香也随之飘了出来。

那头发花白的老妪田大娘接着禀道:“老婆子刚才仔细看过了,也比对过了,这肯定不是这一季从逸香斋采买的香,里头掺了绿萼花粉。”

心底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刹那间,殷氏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指尖绷紧,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如利箭般射了过去。

屋内的气氛陡然一冷。

一滴冷汗缓缓地自孙坤家的的下巴滴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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