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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他如玉竹般的手指修长,简简单单的动作由他做来,有种说不出来的灵巧和敏捷,没一会儿,他就从那赤金的空管中取出了一张折成了细条的绢纸。

一张染着暗红污渍的白色绢纸。

即便萧燕飞没细看,也没凑过去闻,心中却隐隐有数了:这是干涸的血渍吧。

顾非池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张薄薄的绢纸,飞快地将上面的内容看完了。

他不言不语,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狭长的眼睑半垂,瞳孔中隐约有血色暗动,汹涌起伏着。

一股哀痛的情绪无声无息地萦绕在他周身,夹着几分慑人的寒意。

萧燕飞就坐在顾非池的身边,而顾非池也没避着她的意思,连她也把那张绢纸看完了,感觉胸口似压了块巨石般,有种沉甸甸的痛楚。

萧燕飞执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了顾非池。

屋内静了片刻,顾非池忽然动了,将食指与拇指成圈,放在唇边吹了声嘹亮的口哨。

下一刻,窗外立刻响起了嘹亮的鹰啼,仿佛在回应顾非池的召唤。

一头矫健的白鹰展翅而来,急速地自高空朝窗外的庭院俯冲了下来,翅膀一收,鹰爪稳稳地落在了窗槛上。

白鹰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高高在上地向人类扫来时,冷漠平静得仿佛没有一点感情。

萧燕飞的眼睛瞬间亮了,精神一振。

难得白鹰离她这么近,她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忍不住伸手在白鹰的身上撸了一把。

雪白的羽毛油光水滑,触感极好,简直比小萧烨养的那只小奶猫还要好摸。

真是好啊!

萧燕飞眯眼笑了。

然而,白鹰从不是奶猫那等子宠物,转过鹰首,那尖锐的鹰喙毫不留情地朝萧燕飞的手背啄去,却被顾非池轻轻地拍了拍头。

“乖。”青年淡声道。

于是,白鹰就不动了,咕哝了两声,那冷冰冰的鹰眼中硬是透出了几分小委屈的样子。

萧燕飞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又顺手撸了一把。

很快,顾非池就把那张绢纸又折了起来,藏在一支手指粗细的竹筒中,将之封好,然后才把细竹筒绑在了鹰脚上。

顾非池掏出一块肉干,随意地抛给了白鹰。

白鹰看也不看,那浅黄色的鹰喙就准确地一口叼住了肉干,抓在窗槛上的一双鹰爪纹丝不动。

“乖,去找谢无端吧。”顾非池轻声道,清冷的声音中隐约有些沙哑,音调依然平稳。

不过是极短的时间,他就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从方才的哀痛与愤怒中缓和了过来。

白鹰咽下肉干后,蹭了蹭顾非池的胳膊,就展翅飞起,直冲云霄,口中又逸出一阵雄浑的啼鸣声,惊飞了庭院里的一片鸟雀。

白鹰很快就飞远了,翱翔于碧空之上……

真是帅气!

萧燕飞痴痴地遥望着空中白鹰远去的身影,就听旁边顾非池冷不丁地问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燕飞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顺着顾非池的目光去看她自己的书案。

红木雕花书案上,凌乱不堪,堆着竹条、白纸、匕首、刻刀、笔墨等等。

她一早就被宁舒郡主叫去皇觉寺玩,走之前特意叮嘱了丫鬟别收拾,之前做了一半的东西全堆在这里了。

萧燕飞慧黠地一笑,双眸亮如晨星,道:“顾非池,你相信做贼心虚吗?”

“这人哪,要是做了亏心事,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隆隆,轰隆隆!”

外头雷声阵阵,仿佛万马奔腾般不断地响起,夹着“哗哗”的落雨声。

躺在榻上的佘氏辗转难眠。

这都三更天,佘氏还是没睡着,忍不住就在床上又翻了身。

“咳咳。”内室外响起祝嬷嬷提醒的轻咳声。

佘氏的身子僵住了,这才意识到,祝嬷嬷几番叮嘱过,睡觉时是不能翻来覆去的。

祝嬷嬷掀帘走进了内室,径直走到了佘氏的榻前,挑了挑花白的眉梢:“睡不着?”

榻上的佘氏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有些难堪。

祝嬷嬷就又道:“那就起来看书吧。”

佘氏顺着祝嬷嬷的目光看向了那几本放在床头的佛经,最上面那本封皮上赫然写着《佛说善恶因果经》。

这几天,佘氏一直在看佛经。祝嬷嬷说她性子急躁,要她多读佛经,还特意给她找来了几本浅显易懂的,让她一遍遍地读出来。

一遍,两遍……读的遍数多了,有些句子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反复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像什么“短命者从杀生中来为人”,“今身破塔坏寺反戾师僧不孝父母者,死堕入阿鼻大地狱中”云云。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一世犯下的这些罪孽不仅会报应在自己的身上,连儿女子孙后代的福运都会受到影响。

祝嬷嬷还天天在她耳边说:“舅太太,今生孽,来世报;今世缘,前世修。可见你我能有这缘法,那也是前世的缘分。”

今生孽,来世报。

这些话像是深深地铭刻在了佘氏心头,挥之不去。

心里存着事,佘氏这几天夜里就一直睡不好。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殷老爷中风倒下的那一幕,在梦里,殷老爷倒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家里很快就办起了丧事,没多久,婆母殷太太也没了。

大爷殷焕自此当了家。

没等三年孝期满,她的儿子殷皓死了,是被汪姨娘推下河淹死的;女儿殷妍被许给了汪姨娘表兄的儿子,被生生磋磨死了;而她自己一次染了风寒后,暴毙而亡。

梦里,她和一双儿女全死了,当她被黑白无常押到阎罗殿时,阎王判她堕入阿鼻大地狱。

跟着,佘氏就从噩梦中惊醒了。

连着两天,她都在做这个噩梦,每每想到这个噩梦,她就觉得胆战心惊,近乎无声地惶惶自语道:“不是我做的。”

给老爷子喝的那“药膳”是大爷亲自“求来”的方子,当时大爷是想让她去熬的,可她不敢。

大爷还为此骂了她一通,说她无用,说她胆小。

大爷就躲在船上的房间里亲手熬,再悄悄替换了老爷子的药膳,连续吃了五天,到了第五天,老爷子就中风了……

祝嬷嬷看到佘氏的嘴唇动了动,其实没听到她说了什么,但看她心虚的样子也能猜到不过是那些个乏善可陈的推搪之语。

祝嬷嬷拿起那本《佛说善恶因果经》就往佘氏手上塞,淡淡道:“不过是打雷而已,舅太太有什么好怕的。会遭天打雷劈的,那都是做了亏心事的人。”

“滋啦啦!”

她话音未落,天空中突然炸起一道亮白色的闪电,伴着隆隆的闷雷声,那巨大的闪电宛如一道利剑劈开阴云密布的夜空,把外头的院子照得亮了一亮。

那闪亮的光芒直照进了内室中,亮如白昼。

闪电与闷雷声惊得佘氏差点没跳起来。

怎么这么大的雷?!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惶惶地往窗外的夜空看去。

雷声不止,且越来越响。

佘氏捂着左胸口,不由攥住了胸口的衣料,只觉得掌下的心跳越来越快。

“大奶奶!”内室外响起了大丫鬟尖利的声音,又把佘氏吓了一跳。

佘氏蹙起了眉头,就见大丫鬟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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