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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此时此刻,皇帝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怒火高涨。

这怒有一半是因为无能的柳汌,更多的则是因为这个目无君上的顾非池。

皇帝咬牙道:“朕是让他去北境与谢元帅商议议和之事,可他竟然敢如此大胆,贪得无厌,为了区区十万两,通敌叛国,谋害谢家,欺君罔上。”

“枉朕对柳汌百般信任,委以重任,从来不曾怀疑过他,他竟敢叛国谋逆!”

“辜负了朕的信任!”

皇帝环视下方面目模糊的群臣,几乎是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都说完。

他急喘了两声,断然道:“着三司立刻会审柳汌通敌案,此案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最后,阴冷的目光又深深地钉在顾非池身上,不再给他一点说话的机会。

“朕乏了,”说着,皇帝在梁铮的搀扶下起了身,淡淡道,“今天就退朝吧。”

转身离开前,皇帝又看向了下方跪地的明逸,半垂的眼眸闪着寒冽的冷芒,低哑地轻笑了一声:“明千户,你……很好。非常好。”

“还真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皇帝意味深长地抚掌赞了一句,太阳穴急速地跳动了两下,说完后,直接拂袖而去。

“……”明逸吓得周身瑟瑟发抖,总觉得皇帝意有所指,根本就不敢抬头看皇帝。

他干燥发白的嘴唇在动,告诉自己该谢恩,谢皇帝为明家满门主持公道,但颤抖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皇上,”明逸身边的顾非池出声道,声音依然不轻不重,语调不曾有丝毫的起伏。

皇帝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走得更快了,恍若未闻,那决然而去的背影以及步履之间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仓皇。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直到这时,才响起三三两两的声音:“臣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殿内又呈现出一段奇怪的静默。

大部分人还没有从刚刚发生的事中回过神来。

他们都忍不住琢磨着皇帝方才的态度,咀嚼着皇帝方才说的那些话,心里都不由有些发寒,不敢深思下去。

众人心思各异,大都欲言又止。

一时间,金銮殿上渐渐地骚动了起来,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那种压抑又躁动不安的气氛。

顾非池背着手,身姿笔挺地站在金銮殿中央,目光淡淡地朝周围扫了过去。

面具底下,那双幽深的眸子无波无澜,那种岳峙渊渟的气势,那种傲然张扬的眼神,令人不敢直视,更不敢小觑。

他目光所及之处,肃然一静。

所有人全都望着站在中央那身着红色蟒袍的青年,气度高华,举止优雅,他脸上的玄色面具衬得冷漠而疏离,看上去显得那么遥不可及,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高高在上。

“韩大人,施大人,邵大人。”顾非池淡淡地唤道。

这三人分别是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与左都御史。

“柳汌案,今日开审。”顾非池姿态随意之极,一个冷眼扫来时,闪过杀伐之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与左都御史被他的气势压倒,全都下意识作揖应道:“是。”

“今日定案。”顾非池又道。

今日定案?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与左都御史一愣,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刑部尚书韩政迟疑地蹙了蹙眉,干巴巴地说道:“顾世子,这是不是太急了些?”

其他几位大人也觉得如此。

凡涉及三司会审,必是大案要案,通常情况下,

三司在会审后,从审理到定案判决,快则十几天,慢则月余。

“皇上的‘口供’还能有假?”顾非池挑着眼尾,轻轻一笑,“刚刚,是皇上亲口说,柳汌和北狄勾结。”

“柳汌叛国。”

顾非池锐利的目光再次徐徐扫过群臣,脸上在笑,可乌黑的瞳仁里却是冷冰冰的,浑身上下都淌着一股凉凉的不耐,压迫感十足。

“方才在众位大人可是亲耳所闻。”

“亲眼所见。”

他的语速放得很慢,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随着他的话语,殿内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似有一张看不见的网慢慢收紧,将众人都网罗其中。

“不是吗?”

最后三个字尾音微挑,轻描淡写,却携雷霆万钧之势,将刑部尚书三人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顾世子。”大理寺卿施岫冷汗涔涔地脱口道,“等下朝后,吾等立刻提审柳汌。”

刑部尚书与左都御史也回过味来。

的确,方才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出了“口供”,天子金口玉言,皇帝总不可能再改口的。

“各位大人,若是无事,就退下吧。”顾非池轻一振袖,大红袖口荡起优美的弧度,优雅自如。

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他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诸在他一人身上,不由应了诺,依次从金銮殿上退了下去,如潮水退去。

殿外不知何时大雨磅礴,雨水如帘,霹雳啪啪地砸着地面。

金銮殿外已有内侍备好了伞,文武百官撑着伞纷纷离去,近乎迫不及待地往宫门外,想着方才金銮殿上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

手执油纸伞的徐首辅走出五六丈后在雨中伫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隔着朦胧的雨帘,就看到顾非池正背着站在金銮殿的中间,那鲜艳的大红衣袍在那金碧辉煌的殿宇中宛如浓墨重彩的一笔。

青年的脊背如山峦般高大笔挺。

想起年方不惑的皇帝已如风烛残年的老者般衰弱,徐首辅心头复杂压抑,五个字浮现心头:臣强则君弱。

“首辅,怎么了?”兵部尚书魏源也停了下来,问了一句。

徐首辅一手拈须,心神不宁地摇了摇头,心里想的是:这天不会是要变吧?

轰隆隆——

上方炸响了一声惊雷,徐首辅的心脏随之猛地一跳,又连忙阻止自己发散的思维。

“没什么。”徐首辅清了清嗓子,转过了身,“走吧。”

众臣在大雨中匆匆离开。

唯有明逸还怔怔地跪在地上,等到大多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金銮殿上变得空荡荡的,他才慢了两拍地回过神。

明逸匆匆忙忙地站起来,也不顾不上整理身上满是褶皱的衣袍,脸色发白地追上了刚走到了大门口的顾非池。

“顾……顾世子。”明逸的脸色惨白,心脏怦怦乱跳,结结巴巴道,“那不是……”

顾非池念的那两封信根本不是他呈上的东西!

他要是能拿到这么重要的密函,相当于是把柳家满门拿捏在手心,又怎么会被柳嘉当作狗一样使唤了这么久!

和这些足以让柳家抄家灭族的罪证相比,他“失手”杀了亲侄子又算得上什么?

也该是柳嘉对着他讨好献媚才是。

明逸满头大汗地咽了咽口水,嗓音发紧:“我呈上的只是……”

只是,承恩公从兰山城逃走那晚,命他开城门的手书。

他的声音克制不住地直发颤。

他今天在金銮殿上告发了柳汌,明显是惹了圣心不悦。

事后,皇帝会不会秋后算账,那他该怎么办?

“是你……对不对?!”明逸吓得周身瑟瑟发抖,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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