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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节

 

那镇纸从龚磊的额角弹起,又撞在了后方了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可皇帝那一下的见力度不轻。

皇帝抬手指着龚磊,厉声道:“出去。”

“查!让锦衣卫给朕立刻去查,谢无端现在人到底在哪里!”

“是,皇上。”龚磊恭敬地领了命,不敢再看皇帝,垂着头退出了御书房。

梁铮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到了御书房外头,梁铮站在檐下轻声提点龚磊道:“龚大人,皇上近日情绪不佳,您若是要禀什么事,还是尽量避着些。”

“……”龚磊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他来面圣的时候,梁铮就说了皇帝心情不好,让他说话时小心些,可谢无端的事是瞒不住的,早说晚说而已,还能怎么小心呢?

龚磊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往御书房里面望了一眼,眼神深邃。

龚磊在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整整十年,是皇帝的亲信,与从前的御前大太监高安的关系还算融洽。

对于这位新上位的梁公公,他多少还是持点观望的态度。

此刻见梁铮明显在亲近自己,龚磊略一沉吟,确定四下无人,便轻声打探道:“梁公公,是不是因为皇后娘娘?”

梁铮微微点头:“为着承恩公的事,皇后娘娘至今还在与皇上置气呢,这几天不吃不喝。”

“皇上哄了又哄,劝了又劝……”说着,梁铮迟疑了一下,朝龚磊挪了半步,又特意压低了声音,“可皇后娘娘还是不领情,今天还摔碎了玉簪子……那是皇上与娘娘当年的定情信物。”

“后来,皇上也恼了。”

“……”龚磊眼角抽了抽,觉得自己还真是无妄之灾。

梁铮朝凤仪宫的方向望去,沉声道:“前两天,皇后娘娘还把大皇子叫到了凤仪宫,让大皇子跪下在他外祖父的牌位前认错……为着这件事,皇上又与娘娘吵了一架。”

在皇帝眼里,大皇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却不能给柳家人下跪。

“龚大人若是没什么太过要紧的事,还是缓缓再禀吧。”

“多谢公公提点。”龚磊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梁铮郑重地拱了拱手,心里沉甸甸的:最近除了谢无端还有什么要紧事?

偏偏锦衣卫现在连谢无端在哪儿都不知道。

龚磊蹙眉捂住了头,额角刚被镇纸砸过的地方还在一抽抽的疼。

他正要告辞,目光瞥见梁铮左耳下包着有一圈纱布,被霜白色的竖领掩了大半。

似乎注意到了龚磊的视线,梁铮抬手摸了下左耳下方,苦涩地笑了笑,叹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咱们为人奴婢的只求尽心伺候主子。”

龚磊按着额头的右手顿了一下,什么都懂了。

这一刻,龚磊仿佛和梁铮也亲近了几分,低声问:“梁公公,可要金疮药?我们锦衣卫金疮药无色无味。”

梁铮是御前服侍的大太监,身上是绝对不可以有药味的;而锦衣卫暗探做的大都是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差事,身上同样不可以带气味。

锦衣卫的金疮药不能说是最好的,却绝对是最稳妥的。

梁铮从善如流地笑道:“那咱家先谢过龚大人。”

“回头,我就让人给公公送来。”

两人相谈甚欢地又寒暄了一两句,龚磊便步履匆匆地出了宫。

出了宫后,龚磊先找了家医馆把自己的头包扎了一下,又下令京中所有的锦衣卫立刻去打探谢无端的下落,一旦有谢无端的踪迹,就速速来禀。

一只只信鸽从京城的北镇抚司飞出,与此同时,又有一批批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骑着快马出了京,声势赫赫,所经之处,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可是这些锦衣卫出京后,就如石沉大海。

几天过去了,龚磊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没有人发现谢无端的行踪。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龚磊接连收到各地卫所的禀报,说是那则关于谢无端的童谣几乎传遍了整个大景,不少百姓都自发地去被烧毁的谢家忠烈祠下跪磕头,追思忠烈。

一开始,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

从北境六磐城出事到现在,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连澄清“谢家无罪”的公文至今都还没有发到各地呢。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帝是能拖则拖。

但是现在,随着童谣流传开来,谢家蒙冤被诛的消息传遍天下,整个大景都知道谢无端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单枪匹马收复了六磐城。

谢无端如今势不可挡,皇帝怕是再也压不住民心了。

很明显,这是有人蓄意在为谢无端造势,为了给谢家洗雪冤屈。

龚磊不敢去禀皇帝,只能让人继续查谢无端的行踪。

又过了两天,锦衣卫才终于探知了消息,谢无端出现在了京畿。

龚磊不敢拖延,当天就火速进宫面圣,然而,梁铮在檐下拦住了他,表情凝重地对着他摇了摇头:“龚大人,皇上今日的心情极糟。”

听他用了个“极”字,龚磊心中一凛,微微蹙起了剑眉。

梁铮指了指里面,又补充了一句:“皇后娘娘还在里头哭呢。”

龚磊顺着梁铮指的方向御书房里望去,隔着那道摇曳的湘妃竹帘,他既看不到皇帝,也看不到柳皇后。

但涉及皇后,他想想也知道情况不妙。

皇后这么一哭,皇帝的心情肯定差,自己再一禀谢无端的下落,等着自己也不知道是另一方镇纸,又或者是人头落地?

龚磊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心头似压着块碾石,抬手又摸了摸至今还有些发青发肿的额角。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伴在这喜怒无常的君主身边,还不如伴虎呢!

梁铮微微一笑:“龚大人,不如由咱家代为转达吧。”

“若是皇上想见,大人再进去见见。”

“如此甚好。”龚磊的眼睛亮了亮,感激地看着梁铮,“那就劳烦公公了。”

他理了理思绪道:“谢无端昨日出现在了平安县,距离京城不过百余里,身边只带了一个随从,昨晚他在平安县外受到了伏击,已经全身而退,目前正向京城来。”

“锦衣卫已经暗中盯着谢无端了,并布下了足够的人手,随时可以把人拿下。”

“龚大人还请在此稍候。”梁铮甩了下手里的拂尘,便进去了。

那道湘妃竹帘挑起时,龚磊隐约听到里头传来一阵碎瓷声。

接着,帘子垂落,又归于平静。

龚磊在外头的檐下等着,这一等,就等了约一个时辰,心里越来越急。

临近酉时,梁铮这才姗姗地从里面出来了,无奈地对着龚磊摇了摇头,意思是,皇上不愿见他。

“梁公公……”龚磊皱了皱眉,本想请梁铮再帮着进去通传一次。

却听梁铮开口道:“皇上说,不用管。”

龚磊一愣。

“不用管”是什么意思,是他所理解的意思吗?

回想几天前皇帝听到谢无端还活着的消息时激动的样子,龚磊又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终究是告退了。

既然皇帝说了不用管谢无端,那龚磊便只让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从京畿的平安县到京城,也不过百余里路,只需要短短一天。

日落月升。

黎明时分,旭日在东边的天际刚冒出头,城门附近已经等了不少百姓准备出城,排成了长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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