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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深处旋涡之中的中天帝宫,却是此时仙界最太平散漫的一处。

——至少帝宫的主人如此。

时琉迈入帝宫中殿时,望见了阶上神座里侧支着额角阖着眼不知是修炼还是小憩的神魔,她不由在心底感慨地叹了声气。

万仙盛筵召开便在两日后了,但某人却是毫不挂心。

时琉正想着,便闻殿里忽响起那人低而好听的声音,似有些郁郁:“你今日又去哪一座仙府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去……”刚想走去玉阑干前的时琉意外回眸。

神座上已然空了。

雪冷似的淡香不知何时萦上她衣鬓——

额心点着神魔纹的酆业懒淡着神色,明明阖着眼,却十分准确就找到她颈侧,靠过来轻嗅了下。

“伊拾花的香气,幽曳仙府?”神魔闻罢,微微侧过脸,他就着俯身姿势在她颊侧将起未起,气息缠绵着她的。

时琉的脸颊像被他呼吸灼得嫣然,她朝另一侧轻偏开:“是幽曳仙府。”

神魔仍未起身,低身得近在咫尺,声音哑哑地问:“探听到什么了?”

“…没有探听,只是路过。”

这话说得时琉自己都心虚。

且话时,她不由自主便落过眸子去扫仍未退开的酆业。少女脊背绷得微僵,只能在心底责怪自己——

酆业只是询问正事,她怎么却在想东想西神思不属?

时琉心里自我批评一番,绷回心神:“幽曳仙府,大约是想站在你这边的。”

“…哦?”酆业问得漫不经心。

“他们似乎开罪过昆离,这次打算在万仙盛筵前向你示好,只是不知会如何做。和他们情况相近的还有镜汀仙府,此外……”

话匣子既开了,时琉便认真与酆业梳理着自己这几日听到的。

少女说得认真,一板一眼的,像是在凡界那些私塾老夫子面前一本正经地做什么功课的小学童。

到某处她略作停顿,这才回神,蹙眉,低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酆业侧坐在庭侧的玉栏杆前,揽抱着由她坐于怀中的姿势了。

时琉木着脸:“我说的你有没有在听。”

“有,听得很认真。”

“那你玩我的裙带做什么?”

“……”

酆业松开绕在她身前的魔爪。

裙腰上系起的丝带就散落地松垂下去,几乎垂到了时琉踝足旁边。

“抱歉,”神魔阖目,清隽侧颜上也很难看出什么歉意,只听得他在她耳边轻叹,“你便当我是提前练习好了。”

“……”时琉回头:“?”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少女面无表情的杀意,酆业薄唇轻扯了下:“你别多想。”

时琉憋了口气,微微咬牙:“是我多想吗?”

“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酆业偏过脸,额头低下来抵在她肩上,于是神颜情绪也不得见,“目盲之后,起居时衣袍总是难解难系,这几日在做些练习,方才就顺手了。”

时琉一怔。

纵使她此刻尚有一点点怀疑,但听着酆业若有低落消沉的郁郁语气,她也不由得立刻自责地压下自己的疑虑。

“嗯,没事。”她低头去看酆业的袍带,果真有些歪了。

少女眉心郁结,低着眸抬起手,认真勾着他袍带重新理正:“你若有不习惯不方便的事,就喊我帮你,我就在内殿里,又不在旁处。”

酆业低阖着的长睫微动了下。

“不方便的事,都可以?”

“嗯。”

时琉低着头给他整理袍带,毫无防备就轻声应了。

靠在少女肩上的酆业在暗里牵了牵唇,正要说话。

“喳喳喳!”

一只云雀鸟扑棱棱地从殿外飞了进来,停到两人身旁的石台上——

“陛下,幽曳仙府的人来了!”

“……”

神魔面无表情,血色魔纹微微熠着,他偏过冷漠神颜,薄唇微启却一字一句:“让、他、们、滚。”

“喳喳?”云雀鸟的魂儿都差点被冻僵了,茫然地眨了眨它的黑豆眼。

“?”

时琉也停了手,忙按住酆业,她转望向云雀鸟:“让他们进来吧。”

“遵命!”云雀鸟迫不及待地逃飞出去。

时琉刚起身,无奈回眸:“你怎么忽然生气了?”

酆业不语。

“幽曳仙府的人只管养些灵物花草,最是心思纯善,与世无争,不曾得罪过你,你初返仙界,这样结仇不好的。”

时琉一边劝着一边把不配合的某人牵向阶上神座。

她在安抚下他后,就要转身:“我去内殿,等他们离开了再出来。”

“不必。”

酆业却忽翻过手腕,反手握住了她的。

时琉被迫停身:“嗯?”

神魔长垂着睫,半分未睁,却冷淡嘲弄地朝外殿“瞥”过一眼似的。

“心思纯善?”

时琉如今对酆业的情绪最为敏感,一丝变化也能察觉,见他冷淡漠然的神色,时琉就知道他应当是“看”到什么了。

于是没再挣脱,时琉也转过身,等着外殿的幽曳仙府的人进来。

不多时,绕过玉屏的衣香鬓影渐次入目,一行十数名轻衫薄裙的仙侍袅袅婷婷地入殿而来。

时琉惊呆了。

她如何也不曾想过,幽曳仙府要示好的诚意,竟然是这样一群漂亮的仙子们。

“我等代幽曳仙府,恭贺陛下重返仙庭。”

为首的仙侍已然柔声开口:“府主听闻陛下宫中无人侍候,特令我等前来侍奉陛下,还请陛下不嫌我等低微粗鄙,允准我等侍奉左右——”

“你说他们心思纯善?”

阶上,神座里的酆业懒得听下去。

他垂着睫偏过脸去,朝神座旁僵住的少女,懒洋洋开口:“外面才传我在帝宫中荒淫无度几日,他们已经把人送到帝宫里来了,这便叫心思纯善么。”

阶下,一行仙侍面色刷白。

时琉木着微涨红的脸:“什么叫荒……”

她实在没好意思说完那个词,扭过来轻咬着牙小声说:“说不定人家只是,送过来几个可以代你理些琐事或是传话支使的仙侍,没、没有别的意思呢。”

“好,是我荒淫无度还心思不纯,他们一定想得十分单纯,这样好么。”酆业似笑似嘲。

“……”

余下话不必叫外人听。

那人侧身朝向阶下,声线已归于漠然霜寒:“还不走,等我请么?”

为首仙侍慌忙叩首:“业帝陛下喜怒,我,我等,府主确实没有别的意思,是我等擅作主张,请陛下容我等只做宫内随侍——”

“不需要,滚。”

酆业声并不高,甚至有几分懒散。

但话声一落,一行仙侍却都如遭雷击,一个比一个面色骤涨,随即又都白得像鬼一样。

不知他们在那一瞬息“看见”了什么,但没人敢在多说一个字,全都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扭头就往外跑了,连作礼告退都顾不上。

背影慌得像死里逃生,偏这样一幕还能叫人觉着似曾相识。

……只不过上次是一个,这次是一群。

等人走远了,时琉心情复杂地落回眼:“你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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