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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光破云而出,给阴霾了大半日的上京,带来一丝暖意。

城外军营中,卫驰端坐帐中,却见原本点好人手,准备出发前去京郊寻人的段奚去而复返,神情略有些犹疑不安。

“禀将军,属下有事来报。”

寻人的队伍尚未出发,卫驰一时想不出,何事能令段奚面露难色:“说吧。”

“军中安插在大理寺的人,刚刚传来消息。”

听到“大理寺”几字,卫驰掀了下眼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消息称,前户部尚书沈明志在狱中突发旧疾,恐情况不妙。”

卫驰眼神暗一下,没有应声,只对段奚挥了挥手:“正事要紧。”

段奚本已点好了人手,准备午时一刻,分两路前往京郊寻人。然临行之前,意外接到消息,他知道沈家同军饷贪腐案的关系,也清楚将军公私分明的性子,但他看得出那位沈姑娘同将军的关系不一般,犹豫再三之下,段奚还是选择耽搁片刻时辰,入了主帐中将此事禀报。

眼下该报的事情,已然上报,又听将军说“正事要紧”,段奚双手抱拳,退出帐中:“属下告退。”

帐内安静下来,卫驰继续翻看北疆传回的邸报,他确安插了人手在大理寺中,不过是为探查被贪军饷的去向,而非这等无关案件的事情。

沈明志是朝廷重犯,大理寺自会想法子保住案犯性命,左不过吃些苦头就是,远到不了段奚所言的“情况不妙”的地步,此事同案情无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寻找崔默下落。

白日雪停,傍晚又复降起来。

卫驰是踩着细碎雪花回得将军府中,后便径直回了主院,他不想插手沈家的事情,但沈鸢必会来求他。他能收到沈明志旧疾复发的消息,沈鸢一样也能。他不信她会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贸然住进将军府中,以沈鸢之智,不会做如此之事。

一路顺畅,回到主院之中,途中未见沈鸢身影,也未遇其他人。

快马疾驰了小半个时辰的雪路,即便身强体健,但这样严寒的天气下,难免还是会觉得冷的。

沐浴更衣后,卫驰一如往常般在案几前坐下看书,案边燃了两个炭盆,暖意融融。

上京的冬日本就多雪,不知不觉间,屋外的雪已由方才的零星小雪已转为纷扬大雪,原本打扫干净的空旷庭院中,很快又覆上一层白。卫驰端坐案前,一手翻着书册,另一手搭在案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

不知过了多久,听着屋外的雪似都停了,方才听到屋外传来一道叩门响声。

手中书册阖上,卫驰转头,语调不高不低地道了声“进来。”

“郎君安好,”福伯推门而入,虽说午后请了郎中过府,为沈姑娘诊治,但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觉得应对将沈姑娘生病的事情告知,“老奴有事,向郎君禀报。”

说不上缘由,听见福伯开口,卫驰心头有一瞬的失落闪过,但却很快消散不见:“说吧。”

“沈姑娘今早发了高热,一顿昏迷不清,”福伯说着,稍顿了顿,又继续道,“眼下瞧过大夫,喝了药,已然退烧了。”

许是血浓于水的巧合,又许是天气骤寒,沈家人今日一个接一个的病倒。沈鸢虽生得弱质纤纤,但他瞧见过沈鸢身上那股倔劲,也知道她为了沈家能屈能伸到什么地步,风寒也好,高热也罢,都不会轻易将她击倒。

既是有大夫瞧过,也喝了药,那便成了。将军府能给她的,仅是庇护而已,不会再有其他让步。

“知道了。”卫驰说话语气,一如往常般淡漠。

福伯原以为郎君待沈姑娘和其他人,是有不同的,看见郎君如此反应,也不便再多言,只道了声“老奴告退”,之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房门阖上,屋内复又安静下来,只余窗外不时刮过的簌簌风声。

卫驰坐会案边,执起案上书册,眼角瞥见静置在一旁的瓷瓶,白底暗花,正是昨日给沈鸢上药的那一只。

恍然想起昨日她双眸含雾,倚在他怀里,楚楚可怜地道的那声“疼……”

眼神暗了一下,卫驰踌躇片刻,半晌之后,方才执起手中瓷瓶,信步而出。

作者有话说:

狗子啊狗子,啧啧啧!

◎你可以,抱抱我吗?◎

上京冬日多雪, 方才停了片刻的飘雪,这会儿又复降起来,卫驰没走回廊, 而是择了最近的一条石子小径,疾步而过。

毓舒院中, 银杏刚端了药进去, 亲眼看着姑娘把药喝完, 又见其掖被睡下, 方才端了药碗出来, 吹灯之后轻轻把门带上。

甫一出门,便看见迈进院中,银杏停下脚步, 躬身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大将军。”

心中记挂着姑娘生病受的苦,银杏的这句问安说得并不恭敬。

卫驰自是听得出来,却也没有怪罪, 抬头看了眼已经吹灯的里屋:“她可是睡了?”

姑娘昏昏沉沉了大半日, 高热才退不久, 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睡了”二字已然到了口边, 但银杏清楚知道, 姑娘心里有事情惦记,便是睡, 也睡不安稳的。

若非病得迷糊, 神识不清, 姑娘这会儿定然早去了主院, 旁人根本阻拦不住。姑娘眼中, 只有“机会”, 没有其他,从前如此,现在更加看重,若姑娘知道卫将军前来探病,而没有进去,事后必会懊恼错过了“机会”。

心中自然是偏向三皇子多些的,但她知道姑娘有自己的主意和选择,她不怕责罚,只怕姑娘知道事情后,失意懊悔下的郁郁寡欢。

银杏紧了紧手中药碗,侧身让路:“姑娘病得迷糊,大将军快进去看看吧。”

银杏说这话时,带了几分哭腔,不是假装,而是担心所致。

卫驰推门而入,屋内熄了灯,昏暗一片,只墙角矮桌上点了盏花形烛灯,微弱烛光照亮一隅。

卫驰放轻脚步,借着微弱光亮看去,红木雕花的床榻之上,是沈鸢蜷缩的侧影。

屋内炭火烧得很足,她身上搭一条锦被,露出半个削瘦的薄肩,走近些,便看见她眼睑紧闭,纤长羽睫却在微微颤抖,鼻尖气息不稳,看起来睡得并不踏实。

说起来,同沈鸢近距离接触的次数不少,但如此细致入微地安静看她,却还是初次。

卫驰屈膝在她床边坐下。

即便屋内昏暗,仍能看出她面色惨淡,想起福伯先前说的高热,卫驰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而后轻覆在其额上,探了探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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