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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他仔细记录账簿,还费心将其分为多个部分,便是想以此诱人上钩,以达到他心中所想,自己却又无法做到的某个目的。

正因如此,卫驰此番才会亲来一趟白鹤镇。崔默知道实情,亦知道官银下落,只要能先一步寻到崔默,以“帮他达成未完之事”作为交换,不怕他不松口。

先前段奚夜探崔府时,所寻到的那张字条,便是最好证据。崔默一直在等一个,能帮他达成未完之事的人出现。

观察完周围情况之后,卫驰一跃而起,翻上房顶。立于高地,以便更好地此处观察地形。

此处是民巷,据昨日他看的地图来分析,白鹤镇民宅集中分布在东南、西南两处,东南处多为富商所住,西南处则为普通民宅。他原以为,崔默会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或四处流走,或转住客栈,确实没猜到,他能心安理得、与普通民众无异一般地住在这样安宁静谧的民巷民宅之内。

狡兔三窟,此处当只是崔默曾经落脚过的一处民宅,而非常住于此,若如此简单便能寻到他人,大理寺、刑部、以及二皇子萧彦的人,便不会久久寻不到人了。

回想昨日沈鸢向他陈述的,对崔默此人的了解。寒门出身,丰历三十八年高中探花,无妻无儿,家中唯一的老母亲,也已在三年前病故。一心扑在公务上,平日没什么特别喜好,怎么看都像个为官正直之人,故而沈明志对崔默没有太多防备,想来也是如此,崔默才有机会将那半本账簿放入沈府书房。

沈鸢所说的这些事情,对寻找崔默并无太大用处,但其中有一个细节令卫驰印象深刻。

沈鸢说,崔默平日生活简朴,多是独来独往,但有一次,她看见崔默在沈府中喂养后院偶然出没的野猫。

“喵……”卫驰立于房顶,身侧一只黑猫经过,发出一声慵懒的叫声,琥珀色的瞳眸紧盯着他。

下一秒,黑猫自房檐跃下,落在一处民宅院中。陈设简单,洒扫得干净无尘,卫驰扬了下眉尾,随即纵身跃下。

霞光散去,天色渐暗。

段奚继续埋伏在民巷四周,卫驰则先回了客栈。今早去过的宅院,确是崔默的落脚点之一,但他不认为崔默会再回去,命段奚继续留守,一来是眼下并无其他线索,只得先守株待兔,二来是为混淆其他人的视听。二皇子萧彦的手下既能在第一次设伏袭击,这样的事便还会再次发生,萧彦行事阴毒狠厉,对崔默势在必得,方才在民宅周围,他已发现有鬼祟之人。留段奚在民巷外可引人耳目,先前地图上用红线标注的地方,他已分散人手出去。眼下可以肯定的是,崔默就在白鹤镇内,但必须得在萧彦之前将人寻到,且是活口。

行至客栈三楼,最末一间,卫驰推门而入,入眼的是低头执笔的少女侧颜。一身湖兰色交领长裙,墨发低绾,神情专注落于纸上,无需走近多看,一眼便知,她当是在作画。

果然,走近之后,便看见宣纸上已差不多完成的人像。

“将……”沈鸢听见脚步声,停笔,甫一开口,想起自己又唤错称呼了,忙改口道,“郎君安好。”

“画像够用,无需再画了。”卫驰目光落在画纸上道。

“左右闲着,我只当练手便是。”笔尖收在画上人像的眉尾处,沈鸢将毛笔放下,看向卫驰。

却发现他的目光已然从画上移开,转而落在桌角的白色瓷瓶上,正是今早他留在床头的那个白色瓷瓶。

沈鸢低头,略有些不自在地将垂下的一缕碎发撩至耳后。

“想不想出去走走?”卫驰忽然没有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

沈鸢怔一下,闲逛这样的事情,于她早已经是奢望,此行是为寻人,她没有闲逛的心思,却没想到能从卫驰口中听到“出去走走”这样的话语。

“你真以为我有通天的本事,能在不到一日的时间内,就轻易将人寻到?”卫驰看着沈鸢,又道。

沈鸢自是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不耐和言外之意。是了,崔默不可能这么快就寻到,且此行虽为寻人,但谁也没有一定能将人寻到的完全把握。

与其在客栈中徒增烦扰,倒不如出去走走,说不定能寻见什么线索。

沈鸢抬眼,怯怯看了卫驰一眼,后又讨好般的拉了拉对方的衣摆:“阿鸢自是想要出去走走的,只是怕耽误了郎君办事,故不敢提及。”

卫驰面色稍缓:“将帷帽带上。”

沈鸢点头,忙拿了帷帽,小步跟上。

……

马车辚辚而行,暮色降临,街道上并不冷清,反倒比白日还热闹些。一路缓行,待听着车外声音逐渐热闹起来,似是到了主街,车速逐渐慢下来,而后稳当停下。

沈鸢看了眼身侧闭目养神的男人,见其睁了眼,便知当是到了地方,只将放在一旁的帷帽戴好,转手系了个蝴蝶结,静坐等待。

车帘撩起,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沈鸢知道,卫驰从不屑花时间做无用之事,原以为他带她出来,是为在此寻找线索,没想下车之后,未见其有什么行动,倒真的像是漫无目的地闲逛。

夜幕降临,街道两旁的花灯亮起,耳畔行人交谈声、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恍然间,竟真有一种身处世外,静谧安好的感觉。沈鸢原跟在卫驰身后,与之隔着不近不远地距离,步入主街,行人渐多,沈鸢怕和他走散,所性上前几步,伸手拉住男人衣摆。

卫驰自是感受到身后衣摆被人轻扯了一下,他未回头,脚步跟着慢了下来。

卫驰今日一身靛蓝锦袍,锦带束发,缓缓而行,倒真有几分清贵公子的模样。走近后,隔着帷帽上的白纱,沈鸢这才留意到,卫驰今日在腰上系了个香囊,蓝底金线,竟是她先前赠他的哪一个。

说起来,她和卫驰相处的时日虽然不短,但如此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倒还是头一次。两人便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不快不慢,不急不缓,虽未言语,但却好似有着一种别样的默契。

走得时间稍有些长了,听着耳边热闹嘈杂的声音,沈鸢竟有些分不清卫驰是出来熟悉街道,探查消息,还是真带她出来闲逛的。不知行了过了多久,眼看快行至街尾,卫驰忽地停下脚步,朝街上一家铺子看去。

“进去看看。”

沈鸢停步,松开拉着他衣摆的手,而后转头顺着卫驰的目光看去,店铺装饰普通,看上去像是个药铺。

帽上白纱被风吹得轻摆了下,沈鸢抬头,缓缓看向店铺大门上悬挂的匾额,上边工整利落地写着三个大字——

玉康堂。

心口蓦地紧了一下,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是,难到卫驰察觉出了什么?

下一刻,只听他淡淡说道:“进去买些药膏。”

沈鸢小心开口:“什么药膏?”

卫驰睨她一眼:“白瓷瓶所装的药膏,只带了一瓶,用完便没有了。”

脸上蓦地一热,幸亏有帷帽遮掩,否则真有种想找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主街热闹,结尾的药铺却是少人,思及颈上挂着的那枚月形玉佩,还有王辞先前同她说过的话,心中虽觉羞赧,但沈鸢仍旧坚持要和卫驰一道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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