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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韦主任刚好有空闲时间,拿出一个pad,点开“法洛氏四联症根治手术”的动画模拟视频,放在张医师手里。

张医师从未见过这样的物品,吓得牢牢捧住,生怕摔了,里面的内容又让他心惊胆颤,看的时候有许多疑问,和韦主任没法直接沟通,又转而看着魏璋,声音都颤抖起来:

“魏七郎,医仙们的意思是……将太子殿下开胸剖心吗?”

这下不止张医师,就连魏璋都被视频内容震惊了,这……这……着实太吓人了。

视频并不长,很快就看完,张医师和魏璋面面相觑,都齐刷刷看着韦主任。

自古以来非富即贵者都自视甚高且格外惜命,顾虑和想法也特别多,毕竟生活太美好,谁都不愿意冒性命危险,韦主任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有什么尽管问。”

魏璋下意识护住胸口,心有余悸:“韦主任,开胸剖心还能活么?”

韦主任笑:“如果开胸剖心以后放着不管,那肯定会死。”

魏璋的心情更沉重:“如果管,又该怎样管?”

韦主任解释得通俗易懂:“开胸剖心以前,会有一台机器代替心脏泵血(体外循环),还有机器使呼吸不停(呼吸机),我们用药让心跳变慢,一直到手术结束,修补缝合完毕再重新恢复。”

“这个视频是加快的简单版,手术会比这个复杂得多,时间也会更长。”

张医师失态地拽着魏璋的衣袖:“医仙说什么?”

魏璋努力地翻译韦主任的话,外加比划和画图。

双方真诚的沟通总是更快更好,好半晌张医师才明白韦主任的意思,但问题也就更多了,比如,为什么会有物什能代替心脏泵血?心脏还能修补缝合?

魏璋尽一切可能翻译准确,既费力气又口干舌燥。

沟通到最后,张医师坚定地摇头:“大医仙,这方法太过骇人听闻,吾不同意。”

魏璋也只能硬着头皮翻译,在心里哀叹,译语人真不好当啊!

三个人都沉默地站在走廊上。

韦民早有心理准备,这位张医师不同意,说服太子就行。

张医师注意到韦民脸上细微的表情,又补充一句:“皇后很快会上山来,她也不会同意。”

“太子殿下自幼就孝顺,不会轻易违逆皇后的意思。”

韦民听了魏璋的翻译,头也不回地走进抢救大厅,再也没出来。

张医师望着紧闭的自动门,欲言又止,但始终没说出一个字。

魏璋坐在候诊椅上双手抱头,张医师反对,皇后肯定更加反对,到时再加上前尚药局奉御周延,太子殿下再怎么坚持都会向皇后让步,那赶上山来又有什么意义?

此时,魏璋更深刻地理解太子在朝堂时的艰难,跟随润和帝的老臣们是不是忠诚不清楚,但只要太子提出革新,推行起来总是困难重重,理由也是多种多样,让人无法辩驳。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怎么心平气和地熬过一整天,还能活着回东宫的?

现在的局面,对太子而言是生局,但这些真正尊敬他、一直保护他的人,却成了太子的困局。

魏璋很清楚,飞来医馆的医仙们救治病患不遗余力,但从不强迫,太子身份尊贵还是大郢储君,医仙们一定会得到他的同意,以及他身边人的同意。

这事关大郢与飞来医馆的将来,是前所未有的、牵扯甚广的手术。

魏璋抹了一把脸,视线落在张医师身上,这位太医院最年轻的儿科医,为了太子殿下的身体,三十年时间,熬到这副模样,既让人敬佩又无可奈何。

张医师既无奈又自责,太子殿下病情如此严重又复杂,超出常人的想象,自己的医术水平有限,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少,可知道手术竟然是开胸剖心,只剩恐惧。

魏璋只能干巴巴地说:“张医师,走,先去食堂吃早点,吃饱喝足才有力量思考。”

张医师却挣脱魏璋搀扶的手:“不吃,我还没那么老!”

魏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张医师拒绝得如此强硬,仍始料未及,韦主任说太子的病情日趋严重,已经不能再拖了。

“张医师,魏勤也是这样救回来的,他当时流了许多血,我拼了命上山只愿能见他最后一面,没想到……现在活得好好的,还可以吃些东西。”

张医师固执起来九头牛都拽不回来:“胸腹有别,开胸剖心闻所未闻,魏七郎别再劝了。”

魏璋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张医师,按飞来医馆的习惯,病人自愿同意就可以签名,您与皇后不论谁反对,都以病人意愿为止。”

“你们不同意,韦主任自然会和太子殿下详细说明,拿主意的也是殿下……”

张医师忽然就觉得呼吸不畅,胸闷得厉害。

魏璋注意到了,赶紧一把扶住。

“……”张医师刚要起身,就被出门的安主任摁住把脉,“这……”

安主任把完脉摇头叹气:“虽说医不自医,但身为大郢良医,总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魏璋忙问:“安主任,张医师怎么样?他今日晨起时,脸色同样不佳。”

安主任知道魏璋能听懂:“他三高的程度,我只在郑院长身上看到,最怕的是张医师和秦侍郎一样,不但不听,还拒绝吃药。”

张医师听了魏璋的翻译,还是不以为然:“我的身体自己有数,坐着缓一下就好。”

安主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果然,生病的医生最不听话。

魏璋不由分说把张医师摁到候诊椅上:“张医师,如果太子殿下再次发病,您和周延该如何做?

你们有法子再一次把殿下从鬼门关抢回来吗?”

张医师很沉默,盯着魏璋毫不退让。

魏璋强行咽下很多话,死马当活马医这种当然不能说,一来不吉利,二来大不敬。

张医师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之后又抬头看魏璋:“按大郢律,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得毁损。若太子殿下明知故犯,这条律令还有何意义?”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魏璋就火冒三丈,耐心立刻耗尽:“张医师,大郢现在还有比太子殿下更合适的储君人选吗?比起这条可有可无的律令,大郢百姓安居乐业才更重要不是吗?”

“现在,只要有一线希望,太子殿下就该牢牢抓住,哪还能顾得了其他?”

“你们有自己的医心要守护,朝堂之上都为了自家私利而纷争,有没有人看到大郢外敌正虎视眈眈?有没有人看到国库空虚?有没有看到百姓们被苛捐杂税压得喘不过气来?”

“百姓无法安居乐业,水怒亦可覆舟!”

“这样危急的时刻,还在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觉得可笑吗?”

“住口!”张医师厉声斥责,“这话是尔等可以说的?”

“我为什么说不得?我……”魏璋猛地抬头,却发现张医师的背后,长长的走廊上,前尚药局奉御周延和皇后、以及一大群背着包袱锦盒的婢女内侍都注视着自己。

张医师立刻注意到魏璋异样地惊恐,扭头一看,立刻行礼:“奴见过皇后殿下。”

魏璋整个人像热血沸腾的瞬间被浸到冰窟最深处,刺骨的冷,空洞穿透的身体,迅速凝结的血液,以及最深的绝望。

张医师行完礼,看到僵立的魏璋,想都没想一把扯住:“楞着做甚?还不快行礼?”

此时此刻,魏璋想到的是整个魏家的安危,数百条人命,也许就因为自己气急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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