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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但还没来得及吐出,声音在齿缝间陡然转了个弯,变成一道抑制失败的轻笑。

“艹,”

路炀手指虚拢成拳掩在嘴边,依然掩不住不停上翘的嘴角,往日雷打不动的冷调都在这一刻被击的破碎,顷刻才骂出一句:

“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那不是你说的么,拉条狗都能上二百。那下次我给你拉拉,让我稳定点儿上。”

贺止休敛去了眉眼间故作的凶意,收臂站直,路炀那件于自己而言略微宽大的黑t,在贺止休身上却尺寸正好,将少年不显单薄的身形衬的尤为笔直。

等路炀笑得差不多了,贺止休又津津有味地把话题拐了回去:“就因为他也在答题,所以你就知道了他?”

不知是不是勾起了当时的回忆,路炀表情少见地露出几分一言难尽。

他倚着靠背停顿了下,才接着开口:

“我当时坐在窗边,监考老师觉得闷,就过来开了个窗,卷子没压好飞了,我弯腰捡起来的时候,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贺止休不知何时拉开了对面桌前的椅子,这会儿正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望着路炀。

竖夹在桌边的台灯照亮他半张脸庞,另外半边隐在阴影中,湿漉的发梢悬挂着晶莹水滴,他却只是浑不在意地往而后一捋。

“说了什么?”

——“装那么久写终于不下去了?”

记忆中季炎的声音陡然从上方响起,一年前的路炀捏着卷子抬起头,对上对方冷酷中带着肃穆的目光,才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人在对自己说话。

“别想了,”

只见季炎露出一个自以为嘲弄的嗤笑:“哥的卷子,不对外出售。”

……

台灯把双张合并的课桌照出半一块椭圆的光圈。

阴影中,齐青乐那封信被推到边缘一角,挨着卷子要掉不掉。

“所以,”

贺止休在路炀仿佛回忆起什么惊天大傻子的一言难尽中回过神,憋着笑意出声道:“他以为你是想投抄他卷子?”

“差不多,就差举手告诉老师。”

路炀捏着笔在指尖转了个圈,随手在一道完形填空上填了个a:

“开始用手臂掩着答题卡,后面直接脱了外套,写完一题盖一题,监考老师以为他是什么隐藏的学霸大牛,也跟着盯梢了我一整场。”

大概是经历太离奇,此刻路炀提起时,话尾仍不自觉地夹带了几分匪夷所思的无语。

也不知是不是周遭安静环境昏暗的缘故,贺止休莫名感觉此刻眼前的路炀比平日要更加生动真实。

光影勾勒出少年的眉眼与鼻尖,眼睫垂落时洒下层层阴影,没有镜框与头发或帽檐的遮挡,这张总是不见变化的神色终于染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贺止休眼错不眨地津津有味追问道:“然后呢?你一战成王登顶第一?”

……这都什么见鬼称呼?

路炀瞥了他一眼,彻底懒得吐槽这个诡异又中二的表述:“第二次月考,他坐到了我后面。”

贺止休颇为意外地“哦?”了声。

紧接着又听路炀说:“……我第一次月考座位的后面。”

为了把年级倒数第一放在眼皮子底下以防作弊,应中的学渣考场座位是呈u形排布,因此路炀高一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是坐在临门的第一排。

他身后自然也就是年级倒数第二。

贺止休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路炀本来是不想笑的,但大概是夜色真的深了,密闭室内下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感染变得尤为明显,一时之间路炀居然没憋住,也勾起了唇角。

“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贺止休突然问。

“?”路炀下意识问,“什么?”

“我在想,季炎报了住宿却没搬来,是不是因为知道被分配到你对门,”贺止休揶揄道,“毕竟我们学渣内心都是很脆弱的。”

路炀眉梢一扬,顺口反问了句:“你内心脆弱?”

问完他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

下一秒就见贺止休见缝插针顺杆子往上爬:“当然,昨天你背着我偷偷跟人分享我给你的糖果,我的内心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路炀:“……”

这茬过不去了是吧?

“还有微信上的备注,”贺止休斜睨着置在边侧的路炀手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困扰已久的问题,“我给你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个?”

路炀抬眸看他,昏暗光线下他表情显得尤为冷酷无情:“你觉得哪个正常人开口第一句就是拒绝搭讪?”

贺止休略显意外:“你没遇到过?”

“没有。”

“哦——”贺止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么说我是你人生中的第一个?”

“……”

这称呼怎么听都不太正经。

路炀木着脸补充纠正:“第一个神经病。”

明明不是什么好话,但贺止休盯着路炀看了半晌,不知怎的就是没忍住低笑出来。

就在这时,一门之隔的走廊陡然响起急促脚步声,紧接着是轰然炸响的敲门声。

“路炀?你睡了吗?”

宿管老师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寝室桌前的俩人同时一愣。

但不等路炀反应作答,就听咔擦一声,门把被人从外拧开。

电光石火间,路炀堪称反应神速,连台灯都来不及拍灭,猛然起身拽住对面的贺止休,往自己方向一拽——

嘎哒一声闷响,宿管老师提着手电筒探头而入。

昏暗光线下,他那方正的两腮被淹进阴影,由下至上的手电筒生生将那张略显严肃的面孔照出几分惊悚感。

“又在熬夜刷题呢?”宿管老师轻声问道。

“对,”路炀镇定回视,抬头时手腕在卷面上一划,似乎潦草地写了个什么字,接着说:“写完这张卷子我就熄灯休息,有什么事吗老师?”

“哦,也没什么,”宿管老师挠着头,目光在宿舍内飞速逡巡了圈:“就是刚在外头听见你这儿有说话声,我还以为江浔回来了,就过来看看。”

只见偌大寝室内只有半边生活痕迹,另一侧仍旧是空荡一片,除了中央并排的两张课桌外再无其他。

桌底空旷倒是有黑影在,但被路炀交叠的双腿与倚在桌腿的书包挡了个正好;从宿管角度望去,就是一团灯光照不到的深色阴影。

“他还没回,”路炀难得多问了句,“您还有事吗?”

宿管老师本来还想多问两句是不是刚有人来了,但转瞬又想到路炀平日里那不易近人的模样,这种问题无疑是废话。

于是手电筒光芒往回一收,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句:“没事了,早点休息。题是刷不完的,别把身体熬坏了,知道了吗?”

路炀点点头表示知道。

直到宿管老师脚步彻底消失在门外,路炀才终于松了口气,身体朝后一仰,用脚尖踢了踢蹲在边上的贺止休:“赶紧滚回去。”

贺止休屈膝坐在地板上,风马牛不相及地问:“江浔是谁?”

路炀顿了顿,“我室友。”

“就是宋达说的那位休学了的原班长?”

“嗯,”

路炀答完才发现桌边的人光说不动,非但没有丝毫站起的准备,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就那么倚着桌角席地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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