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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厚

 

思太沉,思虑过重,故而看起来老相。”

听得她又开始刺他,李赫变了脸,眉目含着威严瞪视她,龙玉清立刻识相地笑,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李赫也笑了。不再去计较。

在山中,便只论山中之事,其他一概事,此刻都只是浮云罢了。

即使论了,除了徒增焦虑烦恼,又有何用。

正说着,龙玉清忽觉后颈上有个冰凉的东西在爬动,她“呼”得蹦起来,喊着李赫:“快看我脖子上是甚么东西!”

李赫过去一瞧,是个甲虫,他伸手为她拿下来扔到地上。

“甲虫而已,不咬人。别怕。”李赫扔到地上,让她瞧了一眼,便用脚碾死。

“这样丑,不会起包吧?”龙玉清揉着自己后颈那里。

李赫站在她身后,大掌在她后颈上来回搓了几下,似乎是在替她将甲虫的痕迹抹去。

搓完之后,他仔细看了眼她雪白的后颈,为她吹了一下,“不会。放心罢。”

听说没事了,龙玉清心情一松,忽觉这一幕有些熟悉,便故意问:“上次你给臧婉月抓完虫子,也揉她头发来着?”

李赫脸色变寒,语调透着几分危险,“又想打屁股了么?”

龙玉清便又没事人似的,嘻嘻笑:“我想起来了,没有的,你只是把虫子拿下来,很君子。”

李赫不理她,看了看天上乌云,说:“先回去罢,恐怕要下雨。”

山中雨说来就来,两人还没走几步,雨点就“劈里啪啦”砸下来了。

已是深秋,这雨打在身上,甚是凉寒。

李赫脱了外衣罩在两人头上,往前方一个歇息的小草屋奔去。

到了河边,见河水已变浊,李赫卸下背篓,半蹲,对龙玉清说:“上来,我背你过去。”

望着面前宽厚结实的脊背,不知为何,龙玉清心中忽而涌上一种复杂情愫。

似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趴上去,由李赫将自己背到对岸,然后李赫又涉水回去,将背篓也拿过来。

他裤腿挽至大腿根,露着肌肉虬结的大腿,趟在湍急的河水间,那结实的肌肉不时绷紧、松弛,稳稳地过了河。

幸好是跟他一起出来,遇到甚么都不必不怕。

龙玉清眼看着李赫过河,心中那股莫名情愫更甚。

待两人到了小草屋,李赫让她脱下外衣,为她拧了拧外衣上的水,又来回甩了甩。

他力气大,将她外衣拧得滴水不剩。

这小草屋十分简陋,里面就是用四根粗木插在墙上当床,连个席子都没有,是翠山坪搭来用作中间歇息的。

屋内也四处漏水,不过总比在外面被雨淋要好太多。

龙玉清叹气,“我们是犯水么,怎么总是被雨耽搁住?那日要不是下大雨,我们何至于被马二娘抓到这里来。”

李赫却不这样认为,反而说:“也许将来你会觉得,这山中日子,才最值得回味。”

龙玉清倒是干脆,“不必将来,我现在就知。这定是我这辈子最宁静温馨的日子。”

李赫笑道:“住在山中开始,我才觉出你像是十六岁。”

龙玉清拉了脸,“难道我以前看起来像二十六三十六么?”

李赫笑出声来,解释:“并非。我是说,女子十六岁,应当还有些天真烂漫在身上,现在才看出来你也有。”

龙玉清不屑的“切”了声,“那我告诉你,女子这‘天真烂漫’,大部分是扮给男子看的。男子还以为自己窥透了女子,实则是女子将男子玩在手心。”

李赫却笑着望她:“不论如何,你这‘天真’在我看来,定是真的。”

龙玉清还是一副不屑的模样,她很厌恶别人用女子如何如何来将她框住,更不喜别人描述她像个小女人。

听得李赫如此笃定坚持,认为她就是真的“天真烂漫”,她倒是想听缘由,便问:“为何?”

李赫面上有促狭之意,给她一一点出来,“你在这山中活得犹如在宫中,只张嘴等食,从不干活,又颐指气使,还从未看出别人不悦,只管我行我素。不是天真是甚么。”

龙玉清一点不在意,冷哼了声:“他们不悦也得忍着,谁让马二娘非得把我绑来,养不起就放我走。我管他们呢。该。”

她这娇蛮不讲理的态度,李赫最熟悉不过,他不禁哑然失笑,评价道:“你这样想也是好的。自己快活,让他人辛苦。”

“那是自然。”龙玉清毫不犹豫地应道:“人这辈子也就几十年罢了。整日想着让这个高兴,令那个满意,可又有谁会在意你?所以,还是先让自己快活得好。”

果然是帝王心。

虽然龙玉清并未说得彻底,但李赫已再一次领略到她冷酷决断的性子。

他更确定,即便是中山王龙克明犯了错,只要是危及到她权位,她也定会不顾手足之情。

男人在她这里,更是无足轻重的了。

尽管她一张小嘴甚会哄人,可也只是情动时男女间的甜言蜜语罢了。

他们间此时这种特殊而亲密的关系,也仅仅是在这山中。

两人一时无话,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帘。

龙玉清想起方才渡河时的不适情绪,品了品,忽然问道:“李赫,有父亲是种甚么感觉?”

李赫一愣,倒不妨她会问这种问题。

略一想,也情有可原。毕竟,皇太女自小无父。

只是,李赫自小父母健全,不免把有父亲当作一种天经地义之事,也从不曾想过这个问题,思索了片刻,才道:“大概是觉得安稳。想到有父亲在,便觉踏实,敢无畏向前。因为不论做错了甚么,父亲会为我解决。”

龙玉清听着,眸中流转出一种羡慕的神色。

她深深叹了口气,这一会,难得卸下心房,袒露了真实心迹,“我有时会幻想,若我有父亲,会是种怎样的生活?朝臣中有年纪跟我父亲差不多大的,很慈祥很是关心我,但我知道,他们跟父亲是不一样的。他们这样待我,只是因为我是皇太女。”

龙玉清愀然,眸底掩饰不住的哀伤。

那模样,像卸掉针甲的小刺猬,变成了真正柔软的一团。

李赫见她流露脆弱情绪,不由得心中一软,柔声安慰她:“何必羡慕,多少人想有这样鞍前马后伺候之人而不得。你也知,满则溢,人生多少都是有缺憾的。”

雨停了,两人往回赶路,生怕再被雨阻住。

途径一棵树下,见一只小鸟从树上掉了下来。

龙玉清虽说手刃敌人不眨眼,却颇同情这小鸟,同李赫商量:“将它放回去如何?”

“好。”李赫答应。

这树也不算多高,李赫驮着龙玉清,让她坐在他肩膀上,他踩在一块石头上,让龙玉清将小鸟放回巢中。

放完后,龙玉清感到莫名开心,暗道:这便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旋即,她又道:呸呸。不忠不义者该当受诛。你不动他,他便要动你了。

见她放回小鸟后,还是稳当当坐在他肩头,李赫扶着她膝盖,笑她:“骑在肩上可是很舒服,都不舍得下来了?”

龙玉清雪白的小手盘在他发顶,低首看他,“经常见别人家父亲这样驮着孩子,今日我也终于能坐坐这肩头了,就想多坐一会。原来跟乘人轿有很大不同。”

李赫听此,便又驮着她来回走了一会,让她在他肩上看四周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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