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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她哭的像是个咧嘴的鬼,“宋旸谷,其实,世界上最美最浪漫带的童话,不是西方的童话故事,不是天使也不是美杜莎,是我们中国的丧葬文化,是我们的极乐世界。”

是中国几千年的,最大的一个唯美的幻想,最牢不可破世世代代坚信的最大的童话故事。

没有之一。

宋旸谷??x?点点头,有时候不太理解她的话,扶桑很少对他说心里话,但是他会分析,“你说的对,但是还是不要过度悲伤,脸都皴了。”

安慰人的话就是大陆货色,稀松平常的像是今天的天气还可以。

但是扶桑能听进去,她把手拍拍,“走,家里去,咱们得好好儿的。”

眼神就很勇毅,特别坚定,把空背篓背起来,宋旸谷就不跟她一起走,自己慢悠悠地从山上下来,看着她像是个小牛犊一样的,一股子一股子地往前冲,越来越猛,影子渐渐消失。

他其实知道,都知道。

这个背篓是只有女儿媳妇背的,可是没办法,她背不动,她要背上去能累死。

何苦为难她,现在人也看不到。

回去的时候,席面已开,小荣就急死了,找不到他人了,跟承恩一左一右地给他留着一个位置,“快吃,不然马上走了。”

刚坐下来,没等喝杯热茶,里面主事儿的就开始喊,屋子里面一阵哭声出来,盆子砸在门口儿,主事儿的拿着斧头砍门槛儿高喊,“出洞入福地——”

抬棺八人,都是本家的男丁,后面便是男孝子,女孝女,扶桑跟扶美排在最后,前面的人出去很远了,后面的院子里的人还往外出,扶桑才过门槛,一队人有五六十。

披麻戴孝,满院缟素。

有扶桑不认识的人左右两边儿各搀扶扶桑跟扶美,谓之扶牢客。

子女均要弓腰送葬,扶桑耳朵上别着烧纸,手里掐着子孙馒头,远远地看着前面模糊的棺材,跟扶美哭地撕心裂肺。

太太在东厢房,她不能送,只坐在炕上,开着门,看着棺材远去,再也忍不住哭的抽噎。

为着怕人看见不好,强忍着哭声,捶着自己胸口儿。

院子里复又热闹,帮忙的还有厨子又热闹地上菜,跑堂儿的一阵一阵地唱菜名儿,没一会儿,太太就出来挨桌嘱咐大家好吃好喝,添饭添酒。

宋旸谷坐在那里,举目四望,小荣眼圈儿通红地,也不敢哭,吃席要哭,同桌的人怎么吃的下去呢,大口大口咬着苞米面的馒头儿,里面白面放的多,不是那么地散,吃在嘴里面满嘴都是,“快吃,快吃啊。”

宋旸谷要是以前的时候,会生气,他自己也成长许多,丧事是会让人成长的,哪怕你就单纯的参与一下,多少事情跟人,多少的人情世故在里面。

如果以前看见主家说说笑笑,也许先入为主会觉得不孝顺不悲痛,也许死个人无所谓。他规矩很大,总觉得葬礼就合该一直哭,和尚道士的道场几天几夜不歇气儿地做,没有人脸上能出现悲痛以外的神态。

可是现在,他有很深不一样的感觉。

也许她面色从容地站在那里吃饭,甚至吃的那么香,甚至轻轻地说笑,不是不够悲伤,也不是不够懂事儿,它只是有别的解读,悲伤的表达不是只有悲伤一种方式。

很多无人看见的,在心里面滚车轮一样的悲伤,不足为人道罢了。

总要做事儿,总要活着,总要好好地活着。

他捏了捏口袋里面早上藏起来的报纸,突然就觉得莫大的勇气,跟扶桑一样的那种勇气跟坚韧。

你要亡我,凭什么?

谁给你的能力跟态度呢?

你哪里来的根源呢?

我非得反手弄死你不行。

他恶狠狠地想着,咯吱咯吱地要咬着苞米面的窝头,腮帮子鼓鼓地,眼神跟扶桑是一样的。

承恩看的有点诧异,“爷,你吃菜,吃菜,这淞菜水嫩的很,荤油做的香的很。”

这大白菜,家里也是顿顿吃,没办法,冬天没有太多的菜,就是白菜萝卜豆角干,先前还能买点西山暖棚里面的水芹菜吃吃,如今都是别想了。

他们爷穷的很,最后一点钱,今儿全部记账随礼去了,好在就他一个姑爷,也没有人跟他商量,不然这么多钱,连襟之间是要闹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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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不知道,这些年陪伴我,七年了,陪我度过很多难熬的时间,评论还有私信我的,给我无限生活跟勇敢闯荡的勇气呢。

曙光

上海沦陷的消息, 是扶桑回北平城的时候,从城门的大喇叭里面听到的,日语的捷报。

她掀开帘子, 弯腰从马车里面出来, 侧耳听着, 有些模糊地问扶然,“大哥, 是哪里?”

扶然扭过头来看他,满脸的怆然,“上海——”

上海沦陷!

上海会战参战各部队达百万人, 第一次正面对抗会战,败了。

老袁去世才多久, 南方的小袁,终究是比不上他爸爸的。

要是老袁还在,最起码不能让一个百万会战, 最后成为了中方的大溃败。

在这个初冬到来的日子,上海沦陷。

两个大都市, 一个前年北平, 一个百年上海,如今全部成为沦陷区,日军为扬其国威, 在上海、北平开始大规模的示威活动,震慑全中华。

全副武装的日军部队嚣张地耀武扬威, 其高级军官骑马游行,这是他们在中国战场上创造的战绩。

姑奶奶一眼看见城楼里面高高地戏台上的柳先生, 他还是清俊的样子, 着一身红袍。状元郎的打扮。

“我听过他许多场戏, 但是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好的扮相,他今儿这一身扮的客真好。”姑奶奶轻轻地感慨着,这样的一个人,宛如谪仙人。

台上铜鼓锣鼓急促,拉弦子的是大柳,台下坐着的是小柳。

扶桑就那样站在城门口,看小柳一身单薄地旗袍儿,跟日本人坐在一处。

他们是不给日本人唱戏的,更何况是上海沦陷。

扶桑心口钝痛,她慢慢地坐在车边,一只手扶着边上,她改主意了,“大哥,你来——”

她的声音急促而紧凑,“你们不要留在京郊了,京郊不大好了,整个北平都不能待着了,你看,柳先生都被逼着出来登台了,你们收拾好东西,马上走。”

扶然有些凄然地看着自己的胳膊,总是想起来这个胳膊,那时候他如果还好,如今应当也还能杀几个人,不是如今废物的样子。

他曾经义气风发,如今只觉得是无能之人,过寻常种菜的田园翁。

盛世田园翁,乱世哪里来的田园翁呢。

诺大的中华,哪里有一片没有硝烟的土地呢,“且战去吧,我这样的当兵人家不要了,还能做什么呢?”

扶桑抿着唇,“你想做什么做什么,觉得什么好用,对大家伙有用就去做什么,去做军火,去开工厂当军工都行。”

一把拉住扶然好好的那个胳膊儿,如今人都堵着在城门口,日本人拉了社会各界人士强行轻功,就连学校里面的孩子都逼着表演节目,一个个面色都得保持喜悦,“这些日本人,如今就是一群喜怒无常的畜牲了,今儿要你笑着给他庆功,明儿就能扒下来人皮敲鼓,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们都会干的,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大哥,跟这样的人打仗,得举国上下一条心,得比他们更有套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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