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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走了几圈酒下来,有人热得想把背心直接脱掉。

“哎,穿好穿好,待会我女朋友过来。”陆江明开口阻止。

这话一出,在场的狐朋狗友纷纷坐不住了,本来打算下半场找个录像厅看看夜场电影,哪能让他好端端地临阵脱逃真枪上场去。

于是一个个不怀好意,莽足了劲来灌他的酒,大有一种让他今天倒在他女友来之前的势头。

我看他难以招架,帮他挡了不少酒,而他女朋友来得也快,因此他的状态勉强还算清醒。

临走时,他勾了下我的肩膀,我们的距离突然被拉得很近,他手臂上赤裸的皮肤贴在我的脖颈上,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呼吸落在我的耳边,我尾椎一路到后脑勺的皮肤几乎是一瞬间就绷紧了。

“谢了啊。”

他留下三个字,就和他女朋友离去了。

我对那种电影毫无兴趣,等到酒足话饱转场时便打算先撤,但架不住蒋磊的体重上的挽留。

“回回个屁啊你,你别想学那小子临阵脱逃!”

于是晕头晕脑的我几乎是被他推进了录像厅。

就这样拉着扯着我们上了二楼,来的时间早了点,才十一点半,大概还要等半个小时,于是我们坐在外场喝了小半壶茶才进去。

昏暗的录像厅里烟雾缭绕,人不算多,刚够开场。也有和我们一样的学生青少年,但大多是些大老爷们,嗑着瓜子喝着茶,此外还有几对情侣,零零散散地坐在各个角落。

“老板,快来换片啦!”刚坐下,就有人喊叫了起来。

我们一行人猫到最后两排坐着,准确来说,他们坐满了倒数第二排,正好我单我一个坐在最后一排,为此我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旁边椅子突然坐下了一个人。我转头看去,瞪大了眼,压着声问:“你怎么来了?”

陆江明仍是头晕地靠在椅子上,一脸郁闷:“别说了,在街上碰到她哥从网吧出来,把她带回去了。”

前排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嘲笑了起来。

但随着影片开场,大家都专注地看向了荧幕。在听不懂的鸟语中,只能凭借着演员的动作和表情判断剧情的发展,借着酒劲,蒋磊他们开始放肆地点评起了女演员的外形。

忽然,一个朋友回头看了我一眼:“你们有没有觉得,姜沉长得和她有点像?”

荧幕里女演员长得颇为中性,但极具野性。大波浪的头发,略微锋利的脸部线条,黑亮的眼,秀气但高挺的鼻梁,饱满而艳丽的嘴唇,配合她的神情与打扮,纯粹一个危险又勾人的情yu女郎。

闻言,他们都看向了我,蒋磊咂摸着:“嘿,还真是,你看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

我飞快地瞥了陆江明一眼,见他的视线随着蒋磊的话落在我的唇上,当即有些气急败坏地朝他们骂道:“滚!看你们的片去。”

打趣过后的众人回头老老实实地投入片里步入正题的剧情中。随着荧幕上的画面越来越露骨,他们越来越也兴奋。即使老板把音量都调低了,那些销魂的声音仍然精准地钻入他们的耳朵里,令他们头皮发麻、面红耳赤。

放映厅里的各个角落里有些动静已经隐约可闻,我学着像他们一样盯着荧幕的内容,本来应该是毫无波动的。

但夏天的晚上温度是真的太高,也不知道是喝多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太刻意太长久的压制,反而越发觉得旁边那人呼吸声都无比清晰,一下下敲进我的耳朵里。

在这暧昧、闷热的环境中,我感觉酒精烧得血液都燥得厉害,背上都汗湿了一块。

坐在前边的蒋磊已经微微压低了腰背,也没装模作样地开黄腔聊天了,而将身体重心靠在了椅背上,全神贯注地看荧幕。

我头脑持续发晕,下意识就转过头看向了他。在昏暗的光影中,我看着他棱角清晰的侧脸,看见他压抑着情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荧幕,看见有一道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到下巴上。

荧幕上的男女动作愈发激烈,而我浑然不觉,目光被牢牢的钉死在了他紧紧闭着的嘴唇上,脑子里正冒出些可怕的、又无比令人着魔的臆想时,他若有所察地微微偏过了头,视线落在了我的脸上。

被这样一双涣散迷离,充满情欲的眼睛望着,我知道,我彻底完蛋了。

他刚刚也喝了不少,带着醉意凑近了过来,盯着我的眼睛,压着声音问:“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我完全说不出话,只牢牢地盯着他,在他的目光下,呼吸不受控制地慢慢加重。

他微微皱起了眉,表情变得很奇怪,一定觉得我此刻的眼神很怪异吧,但他也没有再问什么。我们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仿佛视线都在交叠缠绕。

看着看着……我的头脑已经全然混乱,他的呼吸也愈发粗重,谁也不知道谁先贴近上来,我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骤然炸开,轰然作响。

但我们不管不顾,在这昏暗的、混乱的、充满情欲的录像厅里,隐秘而又炽热地交换着呼吸。

在疯狂纠缠的深吻当中,我整个“人”便已不存在了。如果“我”还存在,我怎么会和一个才与女友难舍难分过的男人接吻?

所以,现在所存在的又是什么呢?我看着“我”,变成一团被肉欲支配、被道德逐弃的生命形状。

但这样丑陋的幸福,也让我着迷,让“我”心甘情愿地消失。

回去的路上,凌晨的街上还是一丝风都没有,我们谁也没说话,倒是其他人仗着醉意和舒畅感,在空荡荡的街上撒疯跳舞。

走到我家街口的时候,我们都停了下来,有人说回家了,也有两个人说去蒋磊家住,吹空调。然后蒋磊转头问蹲在一边抽烟的陆江明:“你们俩呢!!”

他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没什么表情地把烟屁股往地上碾灭了:“回家。”

蒋磊又看向我,我说也回家。蒋磊的心和他那眯缝眼一样细,大概察觉到我们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劲:“怎么啦你们?”

“啊……对,他好像喝多了不舒服。”我也装作头晕犯困的样子,步子不稳地朝他俩一人屁股上来了一脚:“滚吧滚吧,我回去了。”

我没看陆江明,他也没看我,跟着走了。

回到家,我冲了个澡。冰冷的水罩头淋下,浑身上下的热度冲退了个一干二净。在最炎热的夏天,我却感到背脊钻上来深入骨髓的寒意,狂跳不止的心忽然跌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我关了水,抬手把额头上湿淋淋的头发推到脑后,然后撑在洗手台上,盯着镜子站了很久。

老灯泡明暗摇晃,在一片死寂中,我越审视到隐藏在内心深处,那些荒唐背德的情感和情欲,就越觉得镜子里面这个人变态至极,恶心透了。

我重重喘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拍死了洗手台上一只乱爬碍眼的蟑螂,冲了手,然后躺回了床上。

我想打鼓,但大晚上的绝对会被邻居骂。

可脑子却又无数狂乱的情绪横冲直撞、几欲炸开,于是我又从床底拖出箱啤酒一瓶接一瓶地灌,如果就此喝死过去,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直到全身虚软,灵魂似被抽离之时,我才头晕眼花地倒在床上,目光飘到漆黑的窗外,断断续续地、自私至极地想:看吧,那小子果然怕了。

砰——

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开门后,我还以为我喝昏头在做梦,模糊视线聚焦了半会,才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的确是活生生的。

陆江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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