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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太太

 

那天万有霖上门来找我,进门的时候差点被他一脚空中回旋踢踹到,我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万有霖面不改色站在原地,看着阿乐临时改换方向落了地。

阿乐应该是看他不顺眼的,明明差点踢到人还挑衅:“好险啊,万少爷。我这脚要是踢实了,你就要跟这张小白脸saygoodbye,当钟楼怪人了。”

万有霖手叉裤兜,冷笑一声:“是啊,真是万幸。要不然你这个武林高手也当不成正道大侠了,得进局子吃牢饭当狱霸去。”

我看气氛险恶,连忙打岔问他:“你怎么来了?”又替阿乐解释:“他最近天天练拳脚,血气上涌难免有上头的时候,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万有霖顺着台阶下,冲我笑了笑:“我前几天问了老师才知道我们竟是同一个班的,你说巧不巧?今天正好给你拿了点开学要用到的学习资料来。”

我连忙谢他,阿乐也不练了,一边拆护腕一边走过来,虚情假意地道歉:“吓到你真是不好意思。万少爷,有没有尿急,要不要去上个厕所?”

我白他一眼,拉着万有霖往小花厅去。

万有霖不失时机跟我说阿乐的坏话:“你猜猜他在学校的绰号是什么?”不等我说话就自问自答,“是吊车尾。除了体育,差不多门门不及格。不说他拿几个奖,要不是虞爷爷的面子,他在澄心也待不下去。算他运气好,还能混到高三。”

我哭笑不得,问:“你是不是跟他有仇?”

万有霖一脸不屑:“我能和这种人一般见识?是他神经,莫名其妙看我不顺眼。”

我心想应该也不算莫名其妙,我才认识你也不太想深交。不过他到底是好心给我送功课,我也不能太冷落了客人。

小花厅背光临水三面透风,还算凉快。

佣人给我们上了茶水点心果盘。

万有霖笑道:“虞爷爷的品味好传统,不过这种中式建筑耐看,是永不过时的。”

我也不懂建筑,但听方伯说过这宅子三十年前造的时候就上了九位数,再加上这些年的养护和软装,还真不好说价值几何。

“你们家里是洋楼吧?”我随口问。

万有霖翻出资料递给我,答道:“对,我爷爷喜欢英式庄园,你下次来做客就知道了。”我点点头也没说去不去,脑子里想象的是唐顿庄园的模样。

睿中和澄心虽然都是私立,到底还是层级不同。睿中仍是以刷题为主,因为至少有一半同学是要参加高考的;澄心则是做课题为主,澄心自己就是资深综合性大学,它旗下从幼儿园到高中一律挂名附属,每年都有相当数量的直送生。

我正看资料,万有霖喝着茶突然问:“说起来你住在哪儿啊?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你房间参观呢。”

我呵呵干笑,说:“一时没想起来,我不住主楼这边,绕过去也要走段路,不然下回再去看吧。”

正巧阿乐换了衣服走进来,大概听到了我们的话,嗤笑道:“万少爷,你才进门就想登堂入室,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啦?”

也不知道他对万有霖的敌意是哪儿来的,我忍不住冲他翻白眼:“你会不会待客啊,再胡说八道,回头我找方伯告状啦。”

他对我撇撇嘴,总算是不挑衅了,一屁股坐我扶手边翻那些资料。

万有霖嫌弃地扫他一眼,又跟我搭话,东拉西扯地聊天。等他走后,阿乐皱着眉头说:“这家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我拿起那叠资料往他头上一敲,瞪他道:“你骂谁是鸡?”

阿乐说起万有霖来也不遑多让。

他原先有个要好的学弟受了万有霖的引诱,两个人好了一阵,那万有霖见异思迁不多久便把学弟抛弃了。可惜学弟情根深种不肯分手,结果爬上楼顶差点跳楼。人是救回来了,心却没有,家里人怕他继续呆在澄心再出事,便把人送出国去了。

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丑事寻常人总会受些良心的谴责少不得要躲躲丑,可是万有霖却是个天赋异禀的厚脸皮,半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依旧沾花惹草。阿乐为了朋友也忍不得他,但凡见了总不给他好脸。

我听了他这番说辞,心里怀疑阿乐也是心仪那学弟所以迁怒。其实旁人的感情纠葛究竟如何外人又怎么理得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才是胡言乱语。

譬如我妈咪和爸爸,当年爸爸算是英雄救美帮了我妈咪。她一个年轻姑娘为了家里的生计混迹在声色场所难免受人欺辱,为了爸爸这点恩情或是为了找个靠山傍身就做了他的小三。这么些年过去,她怕我爸爸,也离不得我爸爸,提起来嫌,想起来骂,见不到又要念,实在是纠结,你说他们没感情吧,这二十年来也不是假的,说他们恩爱吧,那也不见得。

阿乐说完往事等着我评判,我咳了一声,只得说:“看起来是个渣男。”

可能是我这话骂得不够响亮,阿乐又说起他的一个师妹练得一手好剑法,先前拍了一段舞剑视频就给我看,那姑娘身姿着实潇洒,剑招也舞得生风,收招时一句“今朝剑在手,屠尽负心狗”,杀气简直要冲破屏幕而出。

我看着阿乐跃跃欲试的样子,劝道:“恶人自有天收,那个万有霖来家里做客,你总不能舞刀弄剑地招呼他,杀人是犯法的。”

“我看他对你不怀好意,要是敢欺负你,就算不宰了他,剐他二两肉送他当公公总不在话下。”

阿乐对着屏幕比划着剑招跟我说。

我只觉得胯下飕飕冷风,拍他道:“该让方伯送你去修一修闭口禅,嘴上没个把门的。”

话虽如此,万有霖还是常来家里找我,阿乐便总是夹枪带棒招惹他。有一回万有霖来得早,我格斗训练还没结束,他也想跟我过两招,结果被阿乐抢了先,问万有霖要不要跟他比试比试。

万有霖白他一眼说:“没兴趣。我和阿蓝切磋,有你什么事!内行挑战外行,说出去有面子是吧?”

阿乐瞪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小林因为你差一点就死了,你半点不当回事,现在还敢来招惹阿蓝。”

“你是白痴吗?我跟林清平早分手了,他死缠烂打以死相逼难道都怪我头上?他是我什么人我要迁就他?”万有霖恼火地冲阿乐吼道。

我尴尬地冲几位教练摆摆手,等人走了才对阿乐说:“别跟他吵了。”又对万有霖说:“阿乐他脾气太冲,我代他向你道歉。不过他这个人性子简单,可能也是太在意朋友了才这么冲动。”

万有霖看着我,又看阿乐,仍有点气不顺:“阿蓝,你说说,不过是谈了个恋爱,我就要搭上一辈子吗?难道是个人拿命威胁我,我就要屈从?”

我不知所措地回答:“呃,应该不是吧。你们说的事我不过略有耳闻,未见全貌不敢轻易断言。而且我也没谈过恋爱,或许有的人就会偏激钻了牛角尖也未可知……总之,为这些吵架也吵不出结论。”

他们俩都不说话,气氛着实有些焦灼。

谁料外头一阵骚动,刚才出去的教练又回来了,神色古怪地对我说:“蓝少爷,那个……箫至少爷回来了。”

我们三人大吃一惊,我和阿乐来不及换衣服急忙跑到前院,只见门口停了好几辆车。有个男人坐着轮椅被缓缓推下车,爸爸正不知跟他说什么。

我们走上前去,哥哥生得剑眉星目气质冷肃,唯一和照片中不同的是气色黯沉,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我看他领口露出一截绷带,猜他应是受了伤。

“干爹!箫至哥!”阿乐开口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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