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
原来如此。
她想:原来如此。
早年给夏芷言问诊的医生退休了,新来的医生姓徐,成为了夏芷言的新任医生。
他们保持着每月一次会诊的频率。
夏芷言的症状起起伏伏,但都不算太麻烦。
直到不久之前。
过度的渴望带来的痛苦将夏芷言裹挟。
“出什么事了?”徐医生问。
夏芷言说:“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徐医生:“方便的话能告诉我是谁吗?”
夏芷言:“你知道的。”
她讲:“我家小孩。”
徐医生回:“听你用‘爱上’来描述这段关系,但在这之前,你不也爱她吗?”
“不一样。”夏芷言说,“跟以前不一样。”
徐医生:“哪里不一样呢?”
夏芷言:“以前是家人。”
她说:“现在是恋爱。”
徐医生:“但她还是那个人呢。”
“改变的或许只是你看待她和这段关系的方式,以及你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对自己的评价与看法。”
夏芷言很没有信心。
徐医生是这样说的,江南溪也看得出来。
她对‘恋爱’这个词汇,对‘爱情’这种东西,天然抱有恐惧。江南溪虽然没有什么心理谘询的经验,但她猜,这和夏芷言童年时目睹母亲与父亲的爱情关系有关。
人对某种事物的认知都是被建立起来的,而不是天然存在。
不管这种认知是经由自我建立的,还是被他人无意识灌输的。
就像是江南溪——
她虽然长久以来,由于未被夏芷言领养之前的经验,总觉得自己该做个乖孩子,懂事的孩子,才能得到想要的。
但夏芷言用长久的包容与关爱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她存在,就值得被爱。
不需要理由和条件。
尽管内心里偶尔依旧有恐惧的乌云飘过,但江南溪总会叫自己的思绪停下来,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不能怀疑,怀疑就代表着伤害了夏芷言的真心。
江南溪是在夏芷言的爱里长大的。
现在,她想,该她陪夏芷言长大了。
夏芷言端着水杯进来的时候,江南溪正合上ipad。她没往里走,站在酒店卧室与客厅的隔断之处,半边身子倚靠着墙壁,捧着水杯,指腹在杯面上轻轻摩挲。
“看完了?”她轻声问。
江南溪点了点头。
夏芷言觉得有些紧张。
她很多年都没有这种感受了。
就像是第一次去参加电影试镜一样,江南溪的那双眼就像是能把她看透的镜头,赤·裸·裸明晃晃地照着她,将她看得一览无余。
她低眸避开直视的目光。
“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南溪颔首:“有。”
终于来了。夏芷言说:“你问。”
问什么,该答什么,她刚刚已经偷偷做好了准备。
如果南南因此而担心怀疑她表现出来的行为,确定关系的原因是因为病症。夏芷言也认为这情有可原。毕竟这事不管换到谁身上都会迷糊。谁知道眼前的人是因为爱而拥抱自己,还是因为病而拥抱自己呢?
如果吵架的话,她会哄的。
虽然想过很多分手的事情,但这一刻,当这种可能性真的来到夏芷言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又变得不舍和害怕。
她捧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尖都在泛白。
江南溪叹息一声。
就在夏芷言心高高悬起的时候,她走过来,轻轻拿走夏芷言手里的水杯,温柔地和她十指相扣。
“累吗?”江南溪心疼地说,“很辛苦吧?”
“抱歉呀姐姐,我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现在要抱抱吗?”江南溪扬起灿烂的笑容,“不知道你想不想,但这一刻,我很想紧紧拥抱你。”
夏芷言眼睫微颤。
“你不担心吗——”
江南溪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耐心地问:“担心什么?”
“噢,担心你不是真的喜欢我?”
心思被说中,夏芷言身子一僵。
江南溪笑起来:“不担心啊。”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反倒觉得也没关系。也很不错。”
“靠近我是因为病症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就是你的解药呢?”
“姐姐,爱我也好,利用我也罢。我都心甘情愿。”
“更何况——”
江南溪亲了亲她的发顶。
“我不傻。”她说,“我知道爱是什么。”
喜欢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爱不一样。
爱是衝动之后仍旧愿意选择,爱是坚守,是责任,是拚尽全力后仍觉亏欠。
若是夏芷言对她不算爱。
那江南溪想,在这世界上,她找不到第二个爱她的人了。
“早知道以前就不假装了。”江南溪嘀咕一声,“那个时候就该粘你的。那样的话,姐姐就算嘴上说烦,身体也会很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