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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人生来就是野兽

 

江桥原本要开车,可陈书竞说:那儿停车贵,一小时一千块。听着扯淡,但还是把人惊住了,乖乖坐上副驾驶。

和其他豪车相比,这辆格外舒适,暖气强劲,音乐声很轻。陈书竞打开储物盒,塞了个暖宝宝给江桥。

江桥接住,抱在怀里,用余光偷看他,没说话。

等红灯时,陈书竞敲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突然开口:“江桥,你做三?”

江桥噎了一下,“没有!”

“你正牌?”

“……算吧。”

“那更惨了。”陈书竞啧了一声,同情地抚摸他的头髮,“三儿至少是主动出击,你倒好,别人用翡翠做戒指,你用来做帽子,可以。”

江桥: “……”

虽然内容阴阳怪气,但语调温柔缱绻,他居然不太生气,只是觉得羞耻。憋出来一句:“说断干净了,谁知道他藕断丝连呢。”

“男人永远藕断丝连。”陈书竞随口,“那句话怎么说的?人类生来就是野兽,久了都想出笼,看你能不能自控。有一就有二。”

江桥问他:“那你能自控吗?”

陈书竞回:“你分手了?”

“……”江桥一怔,想说都还没真在一起,更谈不上分手。罗瀚快一周没找他了。

陈书竞只当他没分,冷笑道:“看来是你不能自控。”

江桥解释:“我……”

这时经过一座高架桥,陈书竞打断了他。说这儿堵得厉害,听说是九几年,某政府官员的杰作,方便他下班回家。逗不逗?

江桥惊呆,“真的?”

“听说。”

“我总经过这儿,从没想过……”

在江桥眼里,上海忽冷忽热,阴雨绵绵,没什么特别。宣传片里的时尚炫丽,根植于商场和外滩,而精英荟萃感,则要从陆家嘴跟写字楼看。

其他地方很普通,很多生活化的居民楼。看似荒凉,却又藏着人潮涌动的商业区,连最偏僻的园区里,也有无数公司,百花齐放。

繁华像一滴水,渗进微末的角落里。

江桥很少享受繁华。

他的工作和业务内容,就像在水面的浮标,浅薄地看见一切,做些看似牛逼的分析计算。账面上各种数据浮华鲜艳,但跟他无关。

工作之外,除了宅家,也就是去那几家商场,和同事聚会,在楼下吃饭,喝酒,买麵包跟香烟。

而陈书竞正好相反。

他眼里的上海,是无数点组成的网格。父母的朋友,可能的合作者,热门或小众的景点,精緻或趣味的餐厅,游轮,飙车的场所,糖果屋。

他都能玩儿透。

他告诉江桥,这条街是日本人弄的,曾经是风俗街,现在改了游泳馆。那栋楼是德军的驻地,紧挨着教堂和赛马场。胡蝶在这儿住过,周璇在那儿唱歌。

在陈书竞口中,大上海浪漫又古典,彷佛岁月真的留下了痕迹,除去虚假的纪念品,仍能窥见旧时代的一隅。

他们停在一幢花园洋房。一楼是二手书店,灰扑扑的,有潮湿的味道。蓝色的方块建筑上拴着红色蝴蝶结,像讲究的礼物盒。

餐厅在二楼,布置得像上世纪,檯灯电话信件铜镜唱片机木质鸟笼。饭桌只有一张,紧挨露台,窗外是大片的梧桐树,全是旧建筑。

江桥伸出头,能瞧见街角的绿房子,缠满爬山虎,还有错综复杂的弄堂和电线。

菜品挺独特,半中不洋的,用餐时有人表演,穿着电影里舞女的亮片裙,圆脸粉面,咿咿呀呀地唱歌,动作风情,活在老电影里。

“停车费真要一千吗?”江桥问。

“不用。”

“你骗我呀。”

“我看你宁愿被骗。”这都信。

“……”哼。

中途,陈书竞接了个电话,叫对方苏苏,听得江桥一顿,想起那位苏小姐来。之后沉默半晌,忍不住问:

“你那个……电影拍了吗?”

“电影?”陈书竞眉头微皱,“算吧,但和想像中不一样。刚开始缺投资,倒是有大把人帮忙,可后来涉及演员,要改剧情……全是破事。”

“唉,生活总是这样的。”各有苦处。

“像你谈恋爱那样?”

“……”江桥脸一红,莫名想笑,戳了戳他放在桌上的手,“你又损我。找我吃饭就为了损我呀?”

他的声音很软,那个呀字很上海化,和之前不同了,像个小姨太太。陈书竞掀起眼皮,盯了他一会儿,唇角微弯。

他反手,捉住江桥的手指,扯了两下。江桥睁大眼睛看他,手上一暖,被握住了。

陈书竞握着他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江桥赶紧抽回来,迷之害羞。

这时一首歌完毕,歌女正要下场,把玫瑰放在了桌面。被陈书竞叫住了,说我点一首吧,是美国老片里的。

“什么歌呢?”

“rando harvest。”

歌女一愣,说没听过。江桥翻译了一下,也很迷惑:随机的收穫?这什么名儿啊,够奇怪的。

陈书竞:“抱歉,也许中文名你听过。”

歌女:“什么?”

“鸳梦重温。”他说。

“……”

江桥心里一跳,猛地看向他,见他也看着自己。

偏暗的灯光下,陈书竞的眉眼如同刀削,白得像上等瓷器,微笑半真半假,很难区分。

他说江桥,鸳梦重温。

江桥有点慌乱,呼吸急促了。他暂时想不清楚,就要了杯鸡尾酒喝,一口灌了大半。

陈书竞冷然地看。

江桥喝了酒,头晕脑胀,这几天忙着哄客户,没怎么睡过,很快身子一歪,靠着窗睡着了。

醒来时,他昏沉地爬起来,发现自己被搬到了沙发上,屋里没人,侍应生都走了。连忙起身寻找,跑到露台,看见一个背影,靠着护栏。

陈书竞在抽烟,横着手机玩游戏,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他坐在小椅子上,手臂搭着护栏,西装被风鼓起,扯开的领口下,线条清晰。

江桥看着,又心动了。

他想,如果陈书竞穿着白西装,在这样摆满鲜花,有帆布小桌的露台上,真就像个旧时公子哥了,既新派又放浪,战乱时会跑去香港。

你都不忍心他上战场。

江桥问他:“这么冷,为什么坐外面啊?”

“里面wifi不好。”陈书竞答。

他咬着烟,举高了手机,跟自由女神似的找信号。找到后一瞧,角色死了,满脸无语。

江桥看得憋笑。

虽然这男的穿西装,装正经,在工作会议上高谈阔论,但他还是好年轻啊。江桥想,男孩子。

陈书竞调侃:“真能睡啊,江桥。”

“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挺累的。”

江桥眨眼,搬了个小板凳蹭过去,坐在他旁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就算好?”

“算啊。”

“那你挺惨的。”

“没有啊。”

陈书竞瞥他一眼,突然发笑:“是吗。做投行挺累吧,存款多少?三年了,还分析师呢。就那破车破房,跟我你也该有了,江桥。吃力不讨好。”

江桥一点不生气,“可那样下去,我可能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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