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之泽
是姐弟又怎样?相爱无罪。
……我不许你是个烂心人,你也不要想着逃。我会拖住你,拉着你一起沉在泥沼里,直到我和你的尸骨都腐烂,与肮脏腥臭的泥水融为一体。
你应该叫关晓棠,还是叫陆晓棠呢?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你都忍不住自嘲。陈文娟已经好多次劝你去改掉身份证上的名字,你总是找借口拖着。这也并不是你舍不得生父的姓。你只是想着,它也许是个好证明,可以在日后向他人解释你和陆凌生的关系。
两年前,陈文娟同陆金水因工作相识,两人慢慢走近,像后生人(年轻人)一样拍拖,之后自然而然地到结婚这一步。
“晓棠,快点叫细佬(弟弟)。”陈文娟在催促你。
其实你心里不太乐意,你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只比自己晚一日出生的弟弟排在你后面。但,迫于陈文娟的无形威压,你只好开口,对陆凌生喊道:“细佬好。”
陆凌生鼻间冷哼,别过脸去,不应答你。诚然,他一点都不想认你这个大陆女仔作他的便宜家姐。
“死衰仔。”陆金水对着陆凌生的后脑勺,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得肉响。
陈文娟忙伸手阻拦,陆金水尽量让自己下火(消气),你初为吃惊,后又忍不住低头偷笑。
自以为是地掩饰好笑意,但你在一抬头的瞬间就收到陆凌生的一记刀眼。懦弱的你又怵得像个猫崽,偷偷挪动脚步,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到陈文娟身后。
很快,你慢慢地不再怕他,因为他头上终归要被陆金水压着。陆金水已经是你的继父,如果陆凌生要欺负你,陆金水肯定不会轻他。
并不是所有的港岛人都欢迎大陆人,从踏上这岛时你就很清楚。陆凌生一开始是这样,你的新同学也是这样。
你聪明伶俐,很多科目拿到的成绩都是a。老师们当然喜欢聪明又听话的好学生,争着要你做他们的课代表。最后,你做了吴sir的得意门生,不仅仅因为他是班主任,还因为他教的是你感兴趣的英语。
无意地,你也抢走的是班花周诗玲想要的位置。
她本对你就没有好感。你一来到班里面,好几个男同学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往你身上扫去。
她在心里把你当做绿茶,以为你看似是无害的娇花一朵,实则擅攻心计,恨不得迷死一片男仔。而且加上这课代表一事,她更是憎你到死。
冷暴力通常就是因为小小的事情开始。跟周诗玲玩得好的人都不和你讲话,还故意不把作业交给你,让你为难。等你向吴sir报告后,她们又来污蔑你,说你故意不收她们的作业。你一时百口莫辩,气得眼圈发红。
幸好吴sir不是猪头猪脑的人,一眼就看穿小姑娘们的弯弯道道。他做个和事佬,主动帮你化解这次的不愉快。
但没有人可以次次都帮你。周诗玲的爸爸是校董,家中有钱有势,连老师们也要看人家的脸色,你怎么惹得起人家?所以,你只能隐忍着她们幼稚的把戏,沉默地吞咽下她们巨大的恶意。
陆凌生和你不同,要他无端端地委屈自己不是他能做到的事。
某日午休,他课间到楼顶上偷偷食烟,撞见个女仔在欺负人。
冰水淋头声、刺耳讥笑声、低弱哀求声一起传到他耳里,令人心烦。
到底是看不过眼,他一脚碾熄半根烟,从一人高的楼梯顶跳到平地,轻声冷笑,摆出副妥妥的烂仔模样,开口问:“哗,你们真是好巴闭(好嚣张)。”
周诗玲几个女生纷纷转头望向他,见他面生,开始露出不以为意的神情。
周诗玲不快道:“教训八婆,你不要多管闲事。”
“同学,你就不对了,哥哥仔我明明是个热心肠,怎么算多管闲事?”
话落,他语气开始变得恶劣起来,“重点是,我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你们如果不懂事的话,我到不介意和你们好好地讲、讲、道、理。”
陆凌生目光冷峻,被他盯住时好似毒蛇缠身,阴冷恐怖。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抄起砖头拍在她们的脑门上。
有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仔吓得腿软,差点要跌倒在地,幸好有旁人扶住她。
周诗玲心里也惊咗,面色变得唔好看,不敢作声,偏要硬撑着气势,才和几个女仔走咗。
他见你蜷缩成一团,恹恹喊道:“喂,她们走了。”
你想要和他道谢。但,在抬头与他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什么话都哽在喉头。
“关晓棠?!”陆凌生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道:“怎么是你?你在家里都敢和我顶嘴,到这里就弱到受人欺负?”
你听到他这样说,鼻腔一下子酸透,泪水溢出眼眶,如断线珠子,止都止不住。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被他看到自己的软弱与不堪,心底有一种羞耻。
陆凌生脸色不耐,一把脱下外套,往你扔去,恰好盖住你的头。轻微的汗味混着烟味,袭入你的鼻腔。
默然地听你哭完,他叹气,软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也不让让家里人知道?”
“老师哪能次次都护着我?而且,阿妈和水爸平时那么忙……我不想多事。”
“傻。”
此后,一直都是陆凌生送你到教室上课,放学后也是他先一步在门口等你。周诗玲那几个女仔本就是欺软怕硬之辈,见你有人护着,再也不敢对你搞事。
有一次,你体育课不小心跌倒,擦破腿上一大块好皮肉。老师带着你去保健室处理好伤口。但,因为消毒时的痛意难忍,眼泪掉了几颗。回到教室门口时,眼眶还泛着红。
恰巧被陆凌生看到,以为你又受人欺负,怒气上头,拉住你进到教室,冰凉视线狠狠剜住周诗玲几个女仔,扭头问你:“关晓棠,你说,是哪个还敢欺负你?老子今天替你打回去!”
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不是,不关她们的事……走啦。”你接近哀求他,竭力拖着他往外面走。
你的细软指节紧紧拉着他的大手,抚平他心口中的一团躁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凌生面凝寒霜,心里对你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是恨铁不成钢。
你撩起裤腿,指指伤口给他看。这下,什么都明了。
“跑步跌伤?”
“嗯。”
陆凌生轻嗤一声,道:“果然是个弱鸡崽。”
“你……哼。”念在他是刚才是一片好意的份上,你没计较他骂你,扭头就走,不想理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受他影响,你开始锻炼身体。每日都早早起身,出门跑步。当然,落水时就不跑。所以,你的体质慢慢变好。
有一日,陈文娟突然感觉到你的变化,说你以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少咗很多。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你好像因此撞上了桃花运。从新学期开学,你收到好几封情书,有f(2)班的张恪明,有c(3)班的刘超然,还有与陆凌生同班的程方平。
其实,你都不认识他们,也记不得他们长什么样。他们的情书对你来讲,宛如烫手山芋。
“陆凌生,求求你帮我个忙。”有事求他,你不得不在他面前低头。
陆凌生听得耳顺,心情愉悦之下,也不等你说清楚是什么事,已经点头应承,说:“你说,我尽力。”
“这个,”你将背手拿住的信封递到他眼下,低声说:“你帮我和程方平说一声不好意思。”
陆凌生看到花里胡俏的信封面纸,还有什么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