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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新的问题

 

“说啊,有这么一个大家族,家大业大,是人丁兴旺,当家的呢,嗯……我就拿贾府来说吧,贾母运筹帷幄,为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乃至叁十年都计划好了方向,她呢,为贾府耗尽了心力,老了老了就把当家的权力交给了王夫人,但是她对王夫人说啊,你要休养生息,为未来十年贾府的繁荣奠定基础,万丈大楼平地起靠的是什么呀?”

“地基。”

“对啦,贾府的财产积累要慢慢来,家里什么不是钱呢,探春说家里就是一朵花一片叶子都能换钱来,可是春种秋收这是自然规律,有了家底再说其他,这就是后十年的事了,但后十年王夫人就老了,后续的工作呢,就要交给李纨来做了,可是李纨是个寡妇,可怜见的无依无靠,王夫人有自己的私心,她一是不甘心做了别人垫脚的石头,二呢,更属意自己的内侄女来管家,那就是王、熙、凤。”陶景湖伸出长长的食指往南边遥遥地点了一下。

于蓝轻笑了一声。

“可怜李纨,寡妇失业的,孤苦伶仃,又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在那个人人如狼似虎不干不净的贾府里举步维艰……”

于蓝插嘴道:“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风流说到今。好一位菩萨奶奶稻香老农,贴的很贴的很。”

陶景湖亲热地和她贴脸道:“我是李纨你就是我的贾兰我的命根子,要是没有你我挣这个命做什么?”

于蓝躲他的脸:“别赖我身上,老人们正是可怜她寡妇失业的对她多有补贴,她还有诗社,大观园的年轻人都在她手里呢,还有,贾府都没了李纨还得了副诰命,哼,你是会打比方的。”

陶景湖看着她但笑不语。

于蓝噙着笑道:“这两天呢,我还想明白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

于蓝冷哼一声没说话,她不是一个不求甚解的人,心里有谜团是定然要解开的,鲜花打饭俄语词典这一系列的手法如出一辙,定然是出自一人之手,模仿班主任签名,模仿她的签名,有些小事于蓝记不大清了,但她还记得她舅舅的一个小手术。

陶景湖看问不出什么来,夜短呢,便先干正事,他翻身压了过来,于蓝低头看埋在胸口的脑袋,他当时怎么说来着。

“你不要哭,有我呢,我陪你出去。”小狗一样乖巧的小男同学,她没有出门条,“我可以伪造一张。”但心眼多又敢干。

他当着她的面,写下了班主任的名字,笔迹分毫不差,那张出门条后来去了哪里来着,对,他撕了,偷天换日毁尸灭迹,俄语词典恐怕也是这个下场。

于蓝亲了一下陶景湖的脸,低声蛊惑道:“你还记得……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嗯?”陶景湖此刻意识涣散,反应了一会儿,回吻了于蓝一下道,“当然记得。”

“供销社给你补衣裳问你要多少钱来着?”

“五分。”

“我给你做衣裳一尺布是多少钱啊?”

“一毛二。”

“你给我买的表呢?”

“一百一十八。”

“俄语词典呢?”

“两块。”陶景湖的动作顿住,亡羊补牢,“我什么时候给你买过词典?什么词典?”

于蓝捏着他的腰肉把人掀到一边,拿指头点着他问:“你老实交代,你一共坏了我多少姻缘?”

陶景湖坐在那笑,小偷偷了东西被逮捕归案但是赃物已经被他挥霍一空那样地笑。

“我也不和你算这个账了,出去睡!”于蓝拿脚踢他。

“你现在追究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小偷笑得坦然。

“没用!”于蓝生气,故意气他道,“但是,我本来可以挑挑拣拣的。”

“你信不信,你挑到最后肯定还是选我。”陶景湖十分嚣张。

“那可不一定,比如张振,我要是选了他,我现在可能在哪个科研所安心工作呢。”于蓝故意气人。

陶景湖了解她:“你可想好了,那是要在美国的。”

于蓝拉下脸来,幽幽道:“那也强过人人都认的我。”

陶景湖察觉不对:“怎么了?

于蓝笑了笑道:“没事,我随口一说。”

她并不是随口一说,她还有不到两年就要五十五岁了,要退休了,和陶景湖比起来,她的事业运可以说是十分坎坷了,本来在北京科研所待得好好的,千里寻夫去种菜,种了两年又好不容易事业上了正轨,干了几年,领导层咣当调来一个副主任,这个副主任和她有亲属关系,根据任职回避原则,一方得回避,那肯定不能领导回避她啊,她得回避领导,她就换了单位,后来陶景湖副主任升主任,主任升书记,于蓝就又回避,到处调来调去,如今陶景湖升无可升了,她的事业也要结束了。

哪怕是商量得好,但是同学都在施展抱负,于蓝的心情不可能好,那时候她还年轻,白天工作上吃了气做饭的时候便把菜板剁得咣咣响。

陶景湖在门口探头探脑:“怎么了?生谁的气呢?”

“你!你不务正业。”于蓝迁怒。

陶景湖又心虚又嚣张:“你不是说喜欢领导吗,我给你挣一副诰命回来。”

“啐,”于蓝不屑道,“瞧不起人,说不定我给你挣一副回来!”

“也行啊。”

于蓝兴冲冲道:“到时候人家提起你来,于老的爱人陶景湖怎么样怎么样。”

陶景湖莫名其妙:“人家为什么要这么称呼我?”

“我的葬礼啊,国旗加身,鲜花簇拥,执宾说,于老为共和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葬礼上于老的爱人痛哭失声……”于蓝拿着菜刀哈哈大笑起来。

陶景湖想象力发达,马上就沉浸到了悲痛之中,好像真的看到了“于老”的葬礼,悲痛欲绝扶着门框沉痛道:“于老夫妇鹣鲽情深,于老爱人因悲伤过度不日去世……”

“好了好了。”于蓝制止他的发散思维,他演的太瘆人了,她还年轻呢。

这是年少轻狂的妄语,后来回避以后换个单位,人家看到于蓝的第一句话变成了。

“你就是陶景湖的爱人吧?”

眼看就要退休了,她还在一个虚职上——副主任,人家退休都会给个体面职位,荣光退休,但她没有,这实在是很让人气馁的,好像在陶景湖那样泼天的成就下,她的贡献她的成就实在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半辈子的事业没有人给予肯定。

她的科室牵头了一篇论文,她去交的时候,领导笑容可掬说捅心窝子的话:“于主任署个名字就是最大的功劳了,还要挂前面,这样谁敢驳回来呢?”

于蓝当场就拍了桌子,指着领导鼻子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哪个眼睛看着我什么都不做了!我牵头我出力最大我自然要把名字署前面!”

“好好好,你别生气。”领导惊慌失措,他不敢得罪她,然而她走出来以后听他嘟囔了一句,“哪有点官太太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又要回去理论,但又泄了气,没意思。

陶景湖这边日子也不好过,他万般小心又小意迎合,可还是人人看他不顺眼,稳稳当当接班是不可能的,要锻炼,起个诗社办个螃蟹宴叫锻炼,抄检大观园又怎么不叫锻炼呢?

两口子回家俱都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怎么了?”

“没什么。”俩人又叹了口气。

小飞从他们身边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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