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剧本内侧
嗯,不过万一我没有呕吐,梦境会继续下去吗?我的回忆到那边有几分鐘或几小时的短暂空白,当时回过神来我已在第一次展开的汉摩拉比之箱中,气喘吁吁、头痛欲裂、浑身浴血,右手握着被染成鲜红色的白色长刀,曾经被我贬低到最底端的父亲则是呈现软烂黏糊的绞肉状。
倒也不是我企图回忆起「我是如何失控杀死他」的过程,可以的话我还想把过去全程封印,用没有钥匙的五段大锁捆上、扔进心灵的深渊……可是万一梦境能够持续,那么听听那傢伙的哀嚎还有肉体的人工变化过程好像也挺不错的。
「……唉。」我爬下单人床并打开电灯,再将莫名其妙成为受害者的棉被拉起,小心不让上面的呕吐物滴下或沾到地面,这条棉被好一段时间不能用了呢,唉,一面思量此后要不要在床边放个呕吐袋,一面把棉被拖到浴室去,简单清理过后再送去洗吧。
假设。
假设身为「死域独行」的母亲当时真的有陪在我们身边,我与妹妹的命运会不会有所改变呢?不……比起这个,那傢伙对我们做出那些事情的动机到现在还是非常模糊的,到底是为什么呢?单纯因为情绪差吗?很难说服人的理由……又再说,比起这个,先去怀疑区区黑道组长的父亲是如何与死域独行结婚的吧!下次与母亲碰面就试着提问吧。
但是、但是,再与过去的残留物见面,妥当吗?至少今晚的梦境,说不定就是因为与过去產生了连系才诞生的。
「……」
或许是因为我对那段记忆选择拋弃与封印,也或许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起了效用,总之我对那段过去的了解程度低得可怜,硬要回想也只会感到头疼,尤其是每当我忆起妹妹,心灵总会像是被大象践踏一样悲惨,所以我也会把妹妹的存在试图忘却、封印,催眠自己是独生子。搞不好是因为这样,导致记忆的很多地方怎么想都很奇怪,一头雾水。
说回我母亲,杀光阿莫全家的犯人——死域独行。
「喀。」我拿起家用电话……不,这次的事情不能告诉小寒。母亲的身分是基金会负责排除内部间谍与谋反者的「死域独行」,参考小寒的经歷,母亲非常有可能是小寒直接復仇的对象,说出去只会酿成小寒用尽一切手段利用我揪出母亲,然后互相廝杀。于是思及至此,我便把家用电话掛了回去。
我的復仇,从父亲死亡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又或者说失去目标。
但是小寒不同,她仍陷在復仇的无尽泥沼中。对于復仇这档事,时间非但不是疗癒的妙方,反而是助长疯狂与憎恨的催化剂。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我母亲的事情。
……我是復仇过来人,这说不定也是我想帮助小寒復仇的其中一个原因。想让存在意义几乎形同復仇的她,早点从復仇的憎恨解脱。
请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劝她放弃復仇,这可不是说到就能做到的事情,在强烈的憎恨前,这是不可能办到的。除非把「劝说」这个词用小括弧附註的读音写作「杀死」。
虽说我在协助她復仇,可是这次情况不同,暂且不谈母子间的亲情……我是感觉不到这种东西啦,但我毕竟不是白痴,母亲的身分怎么看都很逼近基金会中心,也就是她对基金会的了解程度绝对不低,我则对基金会不甚了解,因此若能与母亲保持最低限度的联系,说不定可以得到基金会内部的情报,顺便也能更理解我到底是在与什么样的组织为敌。另一方面,又可以套交情或卖人情给母亲,只要没有为此而死的话,怎么想都很划算。
也不是说小寒没有告诉我基金会的事情,而是我认为可以从母亲那边掌握到更逼近核心的情报。
「凌晨一点……这个时间就已经完全没睡意了啊……」而且我不是快十二点才睡的吗?一个小时左右的睡眠时间就能得到生理上的满足……不妙,听说人会出现异常,通常都是因为快死了。没有啦,「纯属消遣,请勿见怪——」我模仿母亲的语调,印象中她说出这句话带给我的感觉,和我自身有种极度噁心的相似。
明天一早就去给小寒庆祝生日吧,还是要现在杀去小寒家在凌晨大肆庆祝?如果是沉溺于两人世界的笨蛋情侣,或许会对午夜零时的惊喜庆生方式感到「好浪漫喔!」,不过换作小寒,我猜只会得到「疯子。」这类现实的负面评价。所以今夜还是给她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去打扰人家吧!唔,没有订蛋糕,那早上顺便帮她买早餐好了。
嗯?我一愣。
家用电话当着我的面响了。
唉,绝无可能是小寒。其他大学朋友……有可能,但机率不高。诈骗集团……挑在凌晨打,有没有这么拚呀?再说,我瞥了眼电话号码,又是可疑的零号,也就是对方明显不想透露自己的号码。
所以呀、所以说呀,这种事情——「来路不明的人拨来的电话」这种事情,我很难将它与「令人厌恶的事件即将发生」的预感摆脱。基于这个不伦不类的原因,我决定不接电话。
以上纯属虚构。
忘了吗?在碰上提姆前,我甚至还习惯在大街上胡乱释放明显的咒力呢,为的就是把同类或有趣的事吸引过来。
包括额外接受母亲的请託,也是因为觉得母亲所述的那女孩,好像挺有趣的。
连与小寒提出搭档关係的合作,也有一部分是出于感兴趣的心理。
嗯,啊——如此想来,我还真是喜欢被捲入各种异常的事态,厌恶日常的傢伙呢。看样子我并没有资格成为主角啊,所谓的主角应该是一边埋怨「这种能力我才不想要,还我日常生活啦!」结果还是被各种异常找上,而不是主动的去贴近异常。
即使我承认一月的一连串事件弄得我都快吐了,却也不得不承认我对这段经验乐在其中。还有好几个月前遇上小寒那件事,我都很庆幸有那些经验,嘛,不会想再来一次就对了。
我怕麻烦、也讨厌麻烦,可是喜欢有趣更胜于一切。不想让一月的事件再来一次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想重复翻阅既已读过的「剧本」,再去经歷同样的剧本,我就无法认为那是有趣的,只会觉得那是风险高又无趣的麻烦事,而我讨厌麻烦事,所以我不会想再经歷一次。
澄清,虽不欢迎重复经歷,但我可不会拒绝新的异常大驾光临喔?
基于以上彆扭的理由,我接起毅力坚强、响个不停的家用电话——
?
「不是说只要靠缘分就能相遇吗?怎么会打过来呢?再说,你又是从哪边得到我的电话号码?」我劈头就甩出三个问题,丝毫没有敬老尊贤的馀地与心思。
死域独行母亲大人……八个字,好长的称谓。简称死母吧!以上纯属虚构,不过打过来的人是母亲这件事情是真的。
母亲大人三更半夜忍不住思念,特地查出儿子的电话号码,并迫不及待的拨给儿子,想听听儿子的声音——当然不可能是这样。
「基金会得知你与最终巔峰有密切的连系后,就对你关爱有加囉,别说你的电话,你的基本资料我都能找到呢。」母亲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道,「不过我也是刚才才查的啦……没想到你跟最终巔峰可以搭上,该说敬佩、钦佩还是佩服呢?」都一样啦。
「嗯,所以呢?放弃十几年监护权的母亲想要阻止我与不当的对象交往吗?」我试图在言语中带上一根针。
「不,只是稍微有点惊讶。」纯属消遣,请勿介意——我彷彿听见母亲的内心独白,另外我的语言毒针攻击失败耶……好难对付,不愧与我拥有同样的基因,或者说是我拥有她的基因?随便。
不能被带有亲情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