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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备着姑娘回府路上买东西用的。
她看一眼姜雪宁,迟疑片刻,还是递了出去。
姜雪宁打开看了一眼,便搁在了桌上,道:“你我也算有缘,这钱你拿着,回头为你姨娘收拾一副好棺椁,好生安葬了。至于剩下的,自己留着,好生过活吧。”
尤芳吟不知她怎么知道姨娘的事,眼眶一霎便红了,突然恸哭起来。
只是这哭也无声。
像一条岸上的鱼,张大了嘴,没发出什么声音,却越让人觉着撕心裂肺。
她终究不敢哭。
左不过是府里死了个姨娘罢了,还是自己吊死的……
姜雪宁隻觉得此间压抑,与这一个尤芳吟实也没半句话能说,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来,往外走去。
只是才走到门口,又停下来。
她一手扶着门框,回眸看她一眼,隻淡淡道:“三日之后的上午,东市江浙会馆外会有个叫许文益的商人卖一批生丝,你若手有余钱,且不甘于现状,可去谈价买下一些来,半个月后能得价三倍。若省着些,也该够你一段时间的用度了。”
当年尤芳吟的第一桶金来得很不容易,便是连钱都是去外头借的印子钱。只是她敢闯敢想敢做,愣是赚出来了。这尤芳吟却像个榆木疙瘩,性情懦弱,见识浅薄,脑筋也不似能转过弯来的。上一世尤芳吟的手段与眼界,连她都学不来,这个尤芳吟何能及万一?
姜雪宁这般指点,不过自己做到无愧罢了。
她不认为她能做出什么。
言罢,便敛眉转身,叫上棠儿,从这跨院离开。
屋里隻余尤芳吟一人,用模糊的泪眼望着她渐远的背影,然后低下头来,看着掌心那一隻荷包,慢慢地攥紧了。
沈芷衣
姜雪宁返回花厅时,在道中遇见了匆匆赶来处理此事的尤氏姐妹。显然她们也已经听说了姜雪宁这一个外来的客人竟插手她们府里事的消息,一则有先前花厅中的“旧怨”,二则有眼下的“新仇”,尤月盯着她的那一双眼睛,好似能喷出火来。
就连尤霜面色都不算好,隻淡淡跟她道了声好。
姜雪宁也敷衍地应过。
跟清远伯府这两姐妹的梁子,肯定算是结下了。
可她并不在意。
天下有哪个人怕被一隻蚂蚁恨上呢?
返回花厅后,尤芳吟“落水”的消息都传遍了,因不知道具体实情,所以传言反倒比事实还离谱。
有说是府里丫鬟,不堪主家折辱才投水的;
有说是正经姑娘,姨娘刚投了缳,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当然,传得最广的莫过于姜雪宁方才的那句话:这姑娘是尤府的庶出小姐,被恶仆欺辱,只怕“落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因先前燕临来找她说话,这花厅里诸多世家小姐平日都循规蹈矩,倒还头一回见到这种公然的“私会”,在姜雪宁走后便对她有颇多非议。
且大家原本对燕临都有点心思。
谁想到半路杀出个姜二姑娘,竟让她们觉着,燕世子在冠礼之前敢这般作为,该是婚事暗地里都敲了个七七八八了。
实在令人泛酸。
可奈何紧接着就除了尤芳吟落水的事情。
世家小姐们的日子乏味,哪儿能抗拒得了谈资的诱惑?正好主人家料理事情去了,有些便趁机凑到了姜雪宁身边来打听。
姜雪宁便说了自己看到的。
既不添油加醋,也不少说半分。
不一会儿,尤氏姐妹回来,隻说是府里一个庶女不慎失足落水,还好婆子们发现得早,救过来了,如今已经找了大夫来看,不妨事。
众人面上当然都一副“人没事便好”的庆幸。
可这些世家小姐先才已经听过了姜雪宁一番话,且谁家里没点腌臜龃龉?有些事情一听就明白,内里根本懒得信尤氏姐妹这番鬼话,只不过她们是主人家,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
至于等宴会结束,回了自己家要怎么传,那就是她们的事了。
接下来便是午宴,赏菊,作诗作画。
于姜雪宁而言着实无聊。
若不是燕临先才说下午结束后去层霄楼等他,晚上一起去看灯会,她怕在见完尤芳吟之后就走了。
最后半个时辰,她隻坐在边上,看这些个世家小姐舞文弄墨,在那一张一张铺好的宣纸上工笔描摹出一幅又一幅姿态各异的秋菊图。
一会儿等大家选个魁首出来,此宴便算结束。
可谁也没想到,在这雅宴将尽的时候,门口忽然一声唱喏:“乐阳长公主到!”
长公主?
厅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根本没来得及抬头多看,便都忙慌慌行礼:“恭迎长公主!”
姜雪宁在听见这一声的时候,眼皮都跳了一下,心里面已经给开始暗恨自己没有提前离席了。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女装。
于是又强迫着自己放松了那根忽然绷起来的神经,在角落里随同众人一道行礼,下意识地把头埋得低低的。
厅前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还有贵族女子腰上所悬的佩环相撞的声音。
很快,众人便听得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必多礼,本公主与阿姝不过听得清远伯府宴会未尽,顺道来看看是什么模样罢了,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