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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尤月这种明摆着与她有过节的则是从鼻子里轻哼出一声来,颇为幸灾乐祸。
方妙则是万般怜惜地看着她,递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姜雪宁知道其他人都靠不住,但依旧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忍不住在沈芷衣经过的时候喊了一声:“长公主殿下……”
沈芷衣走过来握了握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谢先生人很好,你要努力。”
姜雪宁:“……”
沈芷衣还鼓励地朝她点了点头,握了握拳,然后才从殿中走了出去。
有点绝望。
人都走干净了。
伺候的宫人们也都散了大半。
外面的天光照着窗纸,亮得发白。
谢危将他那张峨眉装入琴囊之中,斜抱在怀,从殿上走了下来,只看她一眼道:“跟着。”
姜雪宁心里哇凉哇凉的,抬步就要跟上。
但没想到才迈出一步,谢危的脚步就停下了。
他眼帘低垂,殿门口的光有一半落在他眼睫与瞳孔中,越显得深处沉暗,提醒了她一句:“琴。”
姜雪宁这才反应过来,返身小心地把今日基本没怎么碰过的那张蕉庵抱了。
谢危出了殿径直往偏殿去。
毕竟他与其他先生还是有些区别的,且这些年总在宫中主持经筵日讲,这一回宫里便将奉宸殿的偏殿专门为他辟了出来,作休憩之用。
姜雪宁离那偏殿越近,眼皮跳得越急。
到得偏殿门口,还有个小太监倚在门廊下伺候,一见谢危过来便连忙站直了身体,满脸挂笑地凑上来:“少师大人辛苦了,这是下学了吧?内务府有前阵子福建送来的秋茶,奴给您沏上?”
谢危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太监便要下去隔壁茶房沏茶,只是退走时也不由好奇地看了姜雪宁一眼,似乎是在奇怪谢少师为什么会带个姑娘到这里来。
谢危进了偏殿。
姜雪宁的脚步却在殿门口停住,好像里头是什么龙潭虎穴似的,不敢迈进去。
谢危头也不回:“进来。”
姜雪宁心一横,想如今好歹是在皇宫大内,谢危就算是暗地里再有本事,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就杀人灭口,于是一脚踏了进去。
一股暖融融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她不由怔了一怔。
偏殿比起正殿小了不少,格局也没有那么开阔,但除了开着的那扇门之外和向东一扇窗之外,别处门窗都紧闭,还置了烧银炭的暖炉。
原本冰冷的地砖上铺着厚厚的绒毯,踩上去时安静无声。
高高的书架充当了隔断。
上头堆满了各种古籍。
从书架旁边绕过去便见得一张书案,一张琴桌,东北角上更有一张长长的木台,上头竟然摆着好几块长形的木料,另有绳墨、刨子、刻刀之类的工具搁在旁边。
谢危将自己的琴挂了起来,然后转身对姜雪宁一指那张空置的琴桌,自己却在靠窗暖炕的一侧坐了下来,搭下眼帘道:“听说宁二姑娘昨日在坤宁宫门口救了个叫郑保的小太监。”
姜雪宁刚将琴放下,听见这话差点吓跪。
她本以为谢危单独留自己下来是真的要指点她弹琴,哪里料到刚进得这偏殿开口就是这样一句,顿时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日救郑保本就众目睽睽,便是她想要否认都无法抵赖,更何况现在是被谢危当面问起。
这可是将来要谋反的人,必然在宫中有自己的耳目。
若在谢危面前装疯卖傻,那是找死。
姜雪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讷讷地回道:“是。”
谢危眸底的思量便浮了上来,竟对她道:“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新义乃是圣上身边的红人,郑保虽在后宫中做事,是坤宁宫里面一个不起眼的管事太监,可王新义暗地里一直对他青眼有加,算郑保半个师父,又因郑保忠诚且十分有孝心,近来颇想找机会提拔他。宁二姑娘这善心一发,倒是巧得很。”
姜雪宁万万没想到他竟知道。
自己心底最隐秘的筹谋根本都还没放上一日,转天便被人挑破,实在让她心惊胆战。
她下意识就要撒谎否认。
可以抬起头来隻对上谢危那清明了然的目光,仿佛全将她看透了似的,一时方才出涌的胆气全灭了个干净,隻觉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谢危平静地瞧着她:“你是知道这一点,有意要救他吗?”
姜雪宁不敢承认。
毕竟上一回入宫的时候谢危已经警告过了她,要她乖乖待在他眼皮底下别搞事,也别惹他生气。
可当着谢危的面又不敢撒谎。
因为撒谎的下场更惨。
顷刻间心思百转千回,关键时刻,姜雪宁一下就想起了先前在奉宸殿正殿中那门对付谢危的绝招,于是拉平了唇角,搭下了眉眼,竟然嘴一瘪把头埋下。
伤心事太多,隻消一想就能哭出来。
她重新抬眸时眼眶发红,眼底蓄了泪,像平湖涨潮似的就要满溢出来,委屈巴巴地开了口:“宫里的事情那么多,什么王新义王旧义,我不过一个才入宫没几天的,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
谢危看着她不说话。
姜雪宁觉得他这反应有些不对,跟自己先前所想的不大一样,心头不由有些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