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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一个姜家出了两个伴读?而且听长公主这话的意思,是专门叫这么个人来陪姜雪宁的啊!
一时什么表情都有。
不同于十四快十五岁才回京的姜雪宁,姜雪蕙乃是正经在京中高门大户受教的姑娘,言行举止淑雅大气,很是端正沉稳,眉目清淡婉约,同姜雪宁给人的那种明艳至摄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然而并没有人能为此高兴。
姜雪蕙谢过了乐阳长公主恩典,这才起了身。
她那绣帕原本就在指间,随着起身的动作,便也轻轻垂落展开,晃动间便露出了那雪白的一角上绣着的红姜花。
萧姝初时看见人只是皱眉。
可当这绣帕连着这一朵红姜花落入她眼底时,她原本平静不起波澜,俨然不将自己放在众人之中的那种超然,忽地崩碎,面色已隐隐骤变!
沈芷衣拉着姜雪宁的手,邀功似的笑起来:“怎么样,宁宁,现在可痛快了吧?”
姜雪宁的目光向萧姝轻轻一飘,目光竟与她对了正着,见着她神情,便忽然意识到,如今这年纪的萧姝也不过如此。
你敢做手脚害我,我便敢把你真真忌惮的人放到你眼皮底下!
叫你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她这位姐姐可未必是省油的灯,且叫你看好!
唇边绽开了良善一笑,姜雪宁再回看向沈芷衣时,已是真心实意地眉开眼笑,甜甜地道:“劳殿下费神,这下痛快了!”
宁二
姜雪宁痛快了,但有的是人不痛快。
到现在,谁还看不出乐阳长公主做这一切是为了姜雪宁?
姜雪蕙入宫固然颇为引人注目,可聪明人都能意识到站在这件事背后的姜雪宁。
在她说出“痛快”二字的时候,殿内不知多少人暗暗黑了脸,便是原来有再好的玩乐心情,这一瞬间也被破坏殆尽。
接下来沈芷衣还邀了姜雪蕙来一起玩。
众人之中有几人明显是强颜欢笑作陪,萧姝更是从姜雪蕙拿着那方锦帕出现开始,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入夜的仰止斋,各处宫灯点亮。
从鸣凤宫中回来,终于到得自己的房间,这位萧氏一族的大小姐、后宫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在没了旁人关注的情况下,终于放任一切其他的表情在自己脸上消无,唯余下那种近乎于冷寂森然的平静。
末了抬手轻轻压住额头。
萧姝慢慢闭上了眼,手指的弧度却一根根紧绷,再睁眼时竟是直接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旁边伺候的宫人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萧姝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却没有看旁人。
她脑海里浮现出的只是当初偶遇临淄王沈玠时,看见的那一方从他袖中掉落的绣帕,还有今日在姜雪蕙身上看见的那一方……
旁人或恐已经忘了。
可她却还记得一清二楚。
不是姜雪宁,那个人竟然不是姜雪宁!
可谁能想得到呢?
在宫内这段时间,沈玠也对姜雪宁处处关注,言语中多有照拂之意,勇毅侯府出事,燕临更是直接撇清了姜雪宁的关系。
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她。
所以上次自己才会……
放在桌上的手指一点一点握紧了,萧姝隻感觉出了一种阴差阳错的嘲讽:不仅没有除掉真正的威胁,反而还露了痕迹,为自己树了一个真正的强敌……
姜雪宁终究还是敏锐的。
同一时间,姜雪宁的房间里,气氛就颇为微妙了。
这里经由乐阳长公主一番折腾后,各类摆件早已是应有尽有,香软精致,墙上随意悬着的一幅字画都是前朝名士的真迹。
姜雪蕙是博学之人,一眼就能分辨。
宫人们自然已经布置好了她的房间,不过和其他伴读没有区别。可等应邀到姜雪宁屋子里来看时,便轻而易举发现了二者之间那巨大的差距,鸿沟天堑,于是对自己这妹妹在宫内的受宠程度,有了十分直观清晰的了解。
姜雪宁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繁复的宫装,隻着简单的天青缠枝莲纹百褶裙,连先前费心绾成的发髻都打散了,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有几缕被她用纤长的手指轻轻缠着,打成了卷儿。
她隻用着点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姜雪蕙。
姜雪蕙坐在她的对面,倒是平静如水,道:“你让我入宫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姜雪宁面前摆着一张琴,却不是蕉庵,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琴。
她伸出手指来轻轻拨弄了一下。
听见那颤动的音韵时,才好整以暇地道:“都到这宫里来了,也确带了那一方绣帕,大姐姐要说自己半点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入宫,可也太虚假了些吧?”
姜雪蕙于是低头看那方绣帕,便轻叹了一声:“你对我有多恨,我们关系又如何,你我再清楚不过。要说你是想来帮我,我断断不信。”
她的眉眼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像婉娘。
姜雪宁看着,拨弄着那琴弦的手指停了一停,想起来的却是自己上一世因嫉恨眼前这人做出的事情:在无意中得知临淄王沈玠暗中属意于那绣帕的主人后,她便想方设法地阻挠了姜雪蕙参与选妃,自己却拿了这一方绣帕,再一次与沈玠“偶遇”。于是她抢了姜雪蕙的姻缘,当了临淄王妃,更成了皇后,彻彻底底将自己恨的这个“姐姐”踩在了脚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