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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危挑眉:“当我眼瘸?”
姜雪宁咬了咬牙:“比一点多一点。”
谢危于是“哦”一声:“尝着怎样?”
姜雪宁心想自己可不能记得当年的味道,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跟昨天差不多,宫里的厨子就是花里胡哨,看着好,吃着不行,喝个茶吃吃还是可以的。”
谢危忽然觉得——
这丫头片子可能是真的活腻了。
念头一动,他走上前去,作势要把那一盘端了,道:“既然不好吃也不必委屈自己,扔出去好了,叫宫里厨子再好好给宁二姑娘做一盘。”
扔了?!
姜雪宁脱口而出:“别啊——”
话一出口她就想给自己两巴掌。
谢危停下来,饶有兴味地看她。
姜雪宁终于知道,自己不仅是个有逆鳞的人,还是个有死穴的人。
由奢入俭难。
乡野之间长大,口腹之欲难饱,是以尝过好的,便总念念不忘。
她心内惨淡一片,干脆豁出去,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面无表情,顶着对方的注视,脸不红心不跳,语重心长地道:“也没有那么不好,做人当戒奢从简,不可浪费。”
然后把那碟桃片糕从谢危手里接了过来。
谢危:“……”
若早知一碟儿桃片糕便能把这祖宗收拾得服服帖帖,先前费那么大劲儿,又是哄又是训,担心她不学好,都是为了什么……
突然有点怀疑起自己看人的本事?
他莫名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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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奉宸殿离开时,姜雪宁把没吃完的桃片糕一并带走了。
谢危看着她。
她还一脸义正辞严地解释:“谢先生常日出入宫廷,料想不会把糕点带进带出,如此这碟桃片糕放在殿中无人享用,搁到明日怕就不好吃了,不如让学生带回去。”
谢危没说话。
姜雪宁便当他是默认了。
食盒往手里一拎,她大步跨出了奉宸殿:反正馅儿也露了,装也装了,谢危没看出来就不会看出来,看出来了自己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或决定。那不如趁自己脑袋还在脖子上,多活一天是一天,能吃一点是一点。拿命换来的桃片糕,当然要带回去继续吃!
想明白这一点,她脚步就变得轻快起来。
人走在路上,跟要飞起来似的。
谢危在她后面看着,隻觉得她悲伤快乐都很真切,也很简单。
仰止斋众位伴读中,只有姜雪宁是被谢危提溜着需要另花时间去进学练琴的,所以旁人的时间往往和她对不上,旁人休息的时候她可能才回,她休息的时候旁人可能已经在看书了。
这会儿也一样。
姜雪宁拎着食盒回来,众人基本都在午歇,整座仰止斋里安安静静。她进屋将食盒放在自己的桌上,打开来又没忍住吃了两片,才琢磨起来。
被陷害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尚且还能为自己找借口,说是没防备,不小心;可如果再发生第二次,那就连借口都没得找,是真的蠢且钝了。
与其暗中猜测,不如当面澄清。
更何况这一世她与萧姝实在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衝突,她在宫内这段日子,不该这么难过才对。
那枚或许惹了事的香囊,此刻就放在桌边上。
一道破损的划痕十分明显。
姜雪宁盯了它有片刻,一念落定时,便将食盒合上,直接从桌上抓了香囊,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的屋子在整座仰止斋最偏僻的角落。
萧姝的屋子却是这里最好的那一间,坐北朝南,两面开窗,采光很好,邻着一条走廊,周遭也没有旁人。
走过去并不需要多久。
门口却有宫人静立着伺候。
姜雪宁走过去时,站在外面伺候的宫人便看见了,朝她弯身一礼,竟然直接向她道:“姜二姑娘是来找萧大姑娘的吧?我们姑娘正在等您。”
姜雪宁顿时有些讶异地一挑眉。
这可真让她有些意外了。
她看了这宫人一眼,没有说话。
宫人也不多言,上前便将门推开了,请她进去。
姜雪宁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布置得竟不比她那边差多少,处处透着点世家勋贵才有的底蕴,看起来没有那么富丽,可连角落里随便放着的一只花觚都是雨过天青的釉色。
宫人站在书案前伺候笔墨。
萧姝穿着一身浅紫的留仙裙,一手挽着袖,一手持着笔,正在作画。大江流去,两岸对出,古松兀立在高崖之上,孤帆飘荡远影渐淡于水波尽头。
气魄竟然不小。
旁的女子,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大多偏爱工笔花鸟,写些闺中春怨,可萧姝显然不爱,更喜水墨染江山,格局更开阔些。
也或许,这是她想要给别人的感觉。
姜雪宁进来时,她笔尖正好点着那孤帆的帆影,抬眸看见她便勾唇一笑,道:“我便知道姜二姑娘会来找我,不过比我想的还早了许多。”
说话间她搁了笔。
也摆了摆手叫伺候笔墨的宫人出去了。
屋内就剩下她们两人。
姜雪宁早知萧姝不是个好相与之人,闻言并不惊讶,隻道:“那看来,我还是很出乎萧大姑娘的意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