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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一时有惊叹之声。
燕临望着那冷冽的剑锋,却是陡地有些沉默。
喉间轻轻一动,他才重看向了面前的姜雪宁,道:“没有剑鞘吗?”
少年的眼眸乌沉沉如点漆,那一瞬间仿若是有什么湿润的痕迹划过,可随着轻轻一眨眼,又隐匿无踪。
她觉得自己心房里酸酸地发胀。
却偏要弯唇去笑,带着几分执拗的明媚,不染阴霾地道:“游侠的剑才需鞘,将军的剑却不用。便是哪一日要出远门,它藏在鞘中也不会太久,鞘该要收剑的人自己配的。”
游侠的剑才需鞘。
将军的剑却是要上战场的。
年少的人总是锋芒毕露,待其长大成熟,便如利剑收入鞘中,变得不再逼人,有一种被世事打磨过后的圆熟。可这种打磨,她多希望不是来自这种跌宕命运的强加,而是源于少年最本真的内心!
是以,隻赠剑,不赠鞘!
燕临伸手便握住了剑柄,手腕轻轻一转,长剑便已在掌中。
不再是他往日一看便是勋贵子弟所用之剑。
此剑锋锐,冷冽。
甚至狰狞。
光映秋水,却是无比地契合了他心内深处最隐秘的一片萧杀。
延平王一看便忍不住拍手,讚道:“好剑!”
沈芷衣跟着起哄,好奇起来:“叫青锋来,跟你比比,试试剑吧!”
燕临便无奈地一笑。
但此刻距离冠礼举行还有好一会儿,也的确是无事,便一摆手叫青锋去取一柄剑来,与自己一试,眉目间的洒然,依稀还是旧日模样。
姜雪宁站在台阶前看着,有些出神。
燕临却回首望向她,道:“这样的生辰贺礼,我很喜欢。”
姜雪宁却笑不出来:“就怕没赶上呢。”
燕临衝她笑起来,眉眼里都晕开柔和的光芒来,异常笃定地道:“不会的。天下谁都可能会错过,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即便将来,也许我不能娶你;
即便往后,勇毅侯府一朝覆灭。
相信他要等的宁宁一定会来,便像是相信烈烈旭日都从东方升起,滚滚江河都向沧海汇聚一样,是那样理所应当,毫无怀疑。
这一刻,姜雪宁真的差一点就哭出来了。
站在她眼前的少年,永远不会知道,的的确确是曾存在过那样一种他以为不可能的可能的——
那就是她没有来。
燕临这样坚定地相信无论如何她都会来到她的冠礼,相信自己可以等到,可上一世不管是耽搁,还是抄家,她就是没有赶到,到了也没能进去。
也许正是因为笃信,所以才会有那样深切的失望。
而且,她不仅没赶到,还带给了这个少年更深的绝望。
上一世,她可真是个很不好、很不好的人啊。
宫中众多伴读基本是一道来的,只是其他人毕竟不同于乐阳长公主,也不同于姜雪宁,沈芷衣能拉着人直接问了方向便往里面跑,她们却不敢。
在门口递了帖子,众人才进去。
姚惜垂着头跟在萧姝与陈淑仪后面,隻用一种格外冷漠的目光打量着这一座底蕴深厚的勇毅侯府,正要一同入厅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了声音。
是有人将帖子递到了管家的手里,轻轻道了一声:“张遮。”
尽管只在慈宁宫中听过那么一回,可那清冷浅淡近乎没有起伏的声音却跟刻进了姚惜的耳朵里一样,让她立刻就辨认了出来。
这是在递帖时自报家门。
姚惜的脚步顿时一停,霍然回首望去——
张遮刚上了台阶,立在门厅外,递过了帖。
眼帘搭着,眉目寡淡。
今日没有穿官服,隻一身素净简单的藏青细布圆领袍,既无华服,也无赘饰,与周遭同来之宾客站在一起,似乎并不很显然,有一种很难为旁人注意到的淡泊。
可姚惜偏偏一眼就看见了他。
张遮却没注意到旁人,更未往姚惜这个方向看上一眼,便同他身边少数几个同来的刑部官员一道向另一侧厅堂走去。
姚惜忽然觉得恨极了。
她站在那里,久久地不挪动一步,直到看着张遮的身影消失在菱花窗扇的格挡之后,才紧握了手指,强将胸中那一股涛涛奔涌的情绪压下,往前走去。
只是她心不在焉,虽往前走,却没往前看。
萧姝她们早走到前面去了,迎面却有一名身着飞鱼服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姚惜这一转身,竟险些与这人撞上!
“啊!”
她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立时退了一步,低低惊呼出声。
待得看见眼前竟是名男子,生得高大魁梧,便下意识皱了眉,道:“走路都不看一下的吗?”
周寅之可以说是锦衣卫里少数几个敢来参加冠礼的人之一,且千户之位在朝中也算不得低了。
却没想走着路,差点被这姑娘撞上。
这倒也罢了,小事一桩,却没想走路不看路的那个反而说他不看路。
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当下脸色也没变,情知这时候还敢来勇毅侯府的,非富即贵,且背后都有一定的依仗,所以隻向姚惜一躬身,道:“无心之失,衝撞姑娘了。”
姚惜也看出他是锦衣卫来。
可她父亲乃是六部尚书,内阁学士,太子太傅,岂会将这小小的千户看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