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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烨看他半晌,竟退了一步,冷笑一声道:“罢了,武夫粗人,也就会这么一点东西。”
沈芷衣当即走了下来,盯着他道:“你说什么?”
燕临却没有动怒,只是上下打量着萧烨,竟是平淡地一笑,道:“若当年的定非世子在,恐怕不至如此废物。”
定非世子……
京中已经少有人听过这个名字了。
可到底事关萧燕两大氏族的秘辛,暗地里终究还是有人传的:萧姝与萧烨都是续弦所生,定国公的元配妻子乃是勇毅侯的妹妹、燕临的姑母,原本要承继萧氏一族的则是元配嫡子定非世子,若不是定非世子在二十年前不幸罹难夭折,燕夫人和离回了勇毅侯府,哪里轮得到续弦进门、萧烨成长嫡?只怕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燕临这话看似平淡,威力可是不小。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萧氏姐弟身上。
萧烨哪里想到燕临毫无预兆竟然提起这话题?
他脸色一变,盛怒上来便要发作。
关键时刻萧姝冷喝了一声:“你闭嘴!”
萧烨一窒,目中恨恨,可终究没敢说话了。
萧姝却走出来,倒还能保持些许镇定,只是脸色也不大好看了,向燕临行了一礼,道:“舍弟莽撞,言语不慎,惹得燕世子不快,萧姝在这里为他赔礼道歉了。听闻定非兄长天资聪颖,慧敏过人,然而此事已经过去近二十年,家父未尝不嗟叹伤怀。斯人已去,旧事难追,燕世子今日何必提起,如此咄咄逼人呢?”
燕临看向了萧姝,隻走到那栏杆前,将方才那凌厉冰冷的长剑稳稳地放入剑匣之中,淡淡道:“是啊,到底斯人已去,旧事难追。这样一个人若侥幸还活着,该是多可怕一件事,又该有多少人为之提心吊胆、夜中难眠啊。”
冠礼有雨
这话里藏着一点凶险的感觉。
萧姝与燕临对视。
众人莫名听得心惊肉跳,但又很难参透这当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因由,因而只看着他们。
还好这时后面传来了管家的声音,是在对着另一人说话:“冠礼定在午时初,在前厅宴客,现在许多宾客都到了,少师大人这时去刚好。”
谢危从承庆堂回来了。
他的身影从门后转上来,脸色比起去时似乎苍白了些许,回到走廊上时抬头便看见众人,隻问了一句:“还不去前厅?”
燕临便合上剑匣,向谢危拱手的,道:“这便去。”
谢危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在看见萧姝时未见如何,瞧见萧烨时却是停了一停,这才随着管家径直从廊上先往前厅去。
先前弥漫在庆余堂外面那剑拔弩张的氛围,消弭了不少。
延平王立刻趁机笑起来,道:“这大好的日子,大家火气何必这么重呢?都是小事,小事,走走走,到前厅去了,可不敢让谢先生和那么多宾客等久了。”
萧烨便重重哼了一声,冷笑转身。
萧姝虽然面有不虞之色,但似乎也没深究的意思,隻向着燕临看似礼貌的敛身一礼,也与萧烨一道去了。
有延平王嬉笑着缓和气氛,加上萧氏姐弟走了,众人也终于放松下来,纷纷往前厅去。
燕临落在最后,姜雪宁走在前面。
只不过眼见着要离开庆余堂的时候,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唤了一声:“宁宁。”
姜雪宁身子微微一震,脚步便停下了。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
少年看了前方走远的众人一眼,才来到她面前,衝她笑了一笑,背在身后的手掌拿出来,竟是伸手一抛,将一隻装着什么东西的沉甸甸的锦囊抛向了她:“给你的。”
姜雪宁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前面走着的延平王忽然发现少了人,便不由回头看,远远喊他:“燕临,干什么呢?”
燕临抬头道一声:“来了。”
低头来重新看着姜雪宁,他嘴角弯弯,只是眼底多了一分如雾缥缈的惆怅,转瞬即逝,轻轻道:“可惜这时节没有鸡头米了。”
说完便先往前面走去,跟上了前方的延平王等人。
姜雪宁站在原地,轻轻打开了锦囊。
里头是一小袋已经剥好的炒松子。
一如往昔。
她仿佛又能看见当初那少年从姜府高高的院墙下面跳下来,长腿一伸随意地坐在她的窗前,把一小袋剥好的松子放到她面前时那眉目舒展、意气风发的模样。
抬头往前看,少年的背影依旧挺拔,可比如那些日子,已经多了几分沉重的沉稳。
姜雪宁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声,末了又不知为什么会心地笑起来。
天际云气涌动,风乍起吹皱平湖,涟漪泛起时,水底的锦鲤吻向水面。
似乎是要下雨了。
她认真地重新将那一小袋松子系好,然后才朝着前面走去。
水榭里,大多数人已经走了。
外头的天阴沉下来时,张遮的脚步却停了一停,驻足在栏杆前,朝着的外面望去。
陈瀛见着,也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位由刑科给事中调任到刑部来的清吏司主事,在陈瀛的印象中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既不热衷于官场上那些交际往来,便是仅有的几次同僚相聚,他也不过是来露个面便走了。
兢兢业业,却不汲汲营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