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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拾起妆台上一枚红珊瑚雕成的月牙儿耳坠,挂到自己的耳垂上,先吩咐了莲儿把自己早上写好的那封信交人送去蜀中给尤芳吟,又吩咐棠儿着人准备马车出门。
临走时,她打开匣子揣了任氏盐场一万银股的契约和凭证,连印信一块儿带上,然后直接出府登上马车,去了幽篁馆。
吕显一早在楼上喝闷茶。
抬起头来瞧见她从门外走入,眼皮都跳了一下,一种隐隐的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起身来迎:“这不是姜二姑娘吗?今日登临敝馆,想必是又要选一张新琴了。”
姜雪宁却道:“不是。”
吕显挑眉:“不买东西?”
姜雪宁径直将那一万银股的契约和凭证搁在了他面前的柜台上,淡淡道:“但卖东西。”
在她拿出这一沓纸的瞬间,吕显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视线几乎黏在了她的手上,跟着一道落在了柜台上,心里简直山崩地裂!
这几页东西……
天知道他看着有多眼熟?不正是前几天从他手里低价卖出去的那一批吗?!
怎么会……
到了姜雪宁的手中?
吕显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隻觉一股血气直往脑门上窜,让他嘴唇颤抖了一下,不得不抬手压住额头,才能忍住咆哮的衝动:“暗地里买下银股的竟然是你?!”
换做是姜雪宁自己处在吕显的位置上,只怕也无法冷静,是以对对方难得的失礼,她显得十分大度,毫不在意,和善道:“是我。”
吕显差点气疯:“你现在转手又想卖回给我?!”
姜雪宁笑笑:“手里正好有点缺钱,吕老板若能买回去,再好不过。”
吕显:“……”
你他妈四百文从老子手里把银股买了又要叫老子高价买回去,岂不是老子一出一进买的是自己卖的也是自己还要白白亏出去新的一笔大银子吗?
当老子是傻缺,你做梦!
姜雪宁打量打量他铁青的面色,会意了,便要将那些凭证与契约拿走:“看来吕老板并无兴趣,我找别人问问。”
“啪!”
吕显一把按住了那几页纸,僵硬道:“开个价。”
姜雪宁:“……”
兄弟
“二千五百文。”
“姜二姑娘,我脑袋像豆腐做的吗?”
“任氏盐场值得。”
“你不值得。”
“还个价?”
“二千文不能更多。”
“二千二百文。”
“狮子大开口,您可已经赚了吕某人不少钱了,生意不是这么谈的!”
“不买拉倒。”
“……哎你真走啊!行,二千二百文不改了!”
……
吕显到底是个生意人,纵然他心里恨不能锤爆眼前这漂亮姑娘的狗头,可面上还是要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让馆内的小童去取足额的银票出来,各自订立新的契约,然后盖上自己的印信。
四百卖,二千二百文买。
四百卖的时候比起当初五百文一股的买入价,已经亏了一千两;如今二千二百文买入,每一股又在四百文的基础上亏了一千八百文,一万股就是一万八千两!
他觉得自己心里已经不是滴血那么简单了,而是血流成了瀑布!
二万二千两银票交付姜雪宁时,吕显手抖个不停。
手指用力地抓着,半天没肯松手。
姜雪宁扯不动,闲闲撩起眼皮来看他一眼:“还买不买了?”
他用力闭上眼:“拿走拿走你拿走!”
这一下才终于松了手,那模样不像是同姜雪宁做了一场双方都自愿的交易,而是姜雪宁活生生抢了他的钱,剜了他的心,要了他的命!
眼下任氏盐场绝地翻身的事情,虽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盐场银股的价钱也在往上飙升,可原本四百文要慢慢涨回原来的水平,显然需要花些时间。
可今时又不同往日了。
以卓筒井作为筹码,拿到蜀中大部分盐场未来五年半成的利润之后,任氏盐场几乎可以说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至少这五年之内若不出什么天灾人祸,绝对不可能垮下来。
许许多多手里有闲钱的富商巨贾想入任氏盐场的银股还愁没地儿买,二千二百文的价钱比起以前比起目前的市价来说虽然很高,可假以时日绝对会涨到这条线以上,甚至超出去不少,更不用说还有每年一算的得利分红了。
吕显绝对没有亏。
姜雪宁固然急着用钱,可其实并不是非吕显不可。只是一则此人的确算是被自己坑了一把,她心里稍有些过意不去;二则与此人交易不是第一次,奸商虽是奸商,却也讲个信用,去找旁人未必不横生枝节;三则是吕显聪明,绝对能看得清形势,有二千二百文买银股这样的好事他不可能错过。
所以才找了来。
如今双方银货付讫,她也不多留,拿了银票就走。
吕显却是久久看着自己手中“失而復得”的一万银股,想忍想退。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半晌后一拍桌站了起来,揣了契约凭证大步就往门外走。
小童傻眼:“吕先生哪儿去?”
吕显头也不回:“老子找姓谢的问问清楚!”
昨日刚下过一场春雨,街面上湿漉漉的,巷子里有些人聚在一起打叶子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