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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有了这一道圣旨,接下来他们一行自然是名正言顺走官道上路。
既不需要避人耳目,还有皇帝调令开道。
遇关关开,逢隘隘敞。
沿路各州府无人敢有慢待,自济南往边关通行无阻,仅仅十日,便已抵达边关!
雁门关在山西句注山,位于恆山山脉的西侧,外拒塞北,内守中原,位置险要,易守难攻,历代来都是“三边衝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
大干兵卒皆驻扎在关内,屯兵忻州城外。
谢危、姜雪宁一行人才到忻州,往外望去便能看见那荒芜的原野上点将台高高伫立,旌旗蔽日飘飞,兵卒甲胄在身,刀戟在手,往来整肃!
他们在路上便已经得了边关传来的消息,知道燕临得了那所谓的“圣旨”之后,已经名正言顺地控制了边关十万大军!
毕竟为燕临送去圣旨的,乃是当朝帝师。
谁敢质疑圣旨真伪?
而朝廷随后还颁了真正的圣旨给谢危,派他前来督军,更是直接落入了谢危圈套,使得这一出好计更加地天衣无缝!
他们的马车,还远远没入城门,就已有人飞奔前去通报。
待得靠近城门,便见一骑从城内驰出。
姜雪宁才从车内钻出来,尚未在车辕上站稳,便听得一声朗笑传来,被人抱了个满怀。
旧日少年,难得抛去了这些年风霜磨砺的沉稳,剑眉星目璀璨,用力拥紧她,欢喜地唤:“宁宁!”
那是成熟而坚朗的气息。
他长高了,轮廓锋利了,可那丝毫不作伪的惊喜却将那眼角眉梢的锋利化得柔和了几分,姜雪宁怔怔不知所言。
城内的兵卒,都吃惊不已地望着这一幕。
毕竟这位年轻的将军,这些日来调兵遣将,沉稳有度,十分压得住场子,便是原本不服他的几名将领也被他治得服服帖帖,虽有怨气也不敢有半分不敬。
可眼下众目睽睽!
他竟这样直接拥住了那名漂亮的姑娘?
谢危随后走出了马车,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未有言语。
依稀少年
来的一路上,姜雪宁不可避免地想,再见到往昔少年,会是怎样的情形,两年的艰辛蛰伏,没有了勇毅侯世子的尊贵身份,他会不会苦楚,难过,又到底变成什么模样?
这一世无疑是比上一世要好的。
可无论在她怎样在脑海里描摹,也无法想象出少年的模样,反倒是上一世班师还朝的那位年轻将军的面容,时不时从记忆的深处冒出来,让她出一身冷汗。
那是一个被世情与仇恨浸透了的人。
当年他远远顺着京中长道,扶着沈芷衣的棺椁还朝,穿了一身的素,却无半点该有的哀伤。满身沾着刀兵戾气。一双眼静而冷,寒且沉,看着人不说话时,都似长了刺,锋锐得扎人。所以纵然轮廓熟悉,姜雪宁竟也无法从这一张面容上,回忆起当年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究竟是何模样。
可如今,好像什么也没变。
即便他高了,往日贵公子似的发白的肤色也被晒得深了一些,眼角眉梢是他这两年来所历的变迁与山水,可这一双粲然的星眸,炽烈温暖如日中骄阳,坦荡诚恳似高天明月,隻让人一听见这熟悉里又带有几分陌生低沉的声音,便心尖滚烫。
他身上穿着的衣料粗了些,有些刮脸。
可他原是京里锦衣玉食、要风得风的小侯爷。
姜雪宁抬起头来,望了他许久,喉咙里发涩,才喊了一声“燕临”,便已忍不住眼眶一热,竟然哽咽。
两年过去,少女也越发好看。
身姿亭亭,雪肤乌发。
只是眼底潮湿地望着人时,还是叫他心底柔软的一片,叫他想起林间雾气里的小鹿。燕临想把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哄她笑,陪她玩,让这张脸上绽出点让人怦然心动的笑。
将她拥入怀中的这一刻,是他这两年来前所未有快慰的一刻。
侯府出事,抄家流徙。
他与家人一路从京城远道黄州,路中甚至遇到了好几次刺杀,只是都有人暗中保护。到了黄州之后,戴罪之身,更有深重的徭役。父亲的身体原本就不好,路上受了风寒,许久没有见好。
上下打点,请大夫看病,都要花钱。
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姜雪宁暗中派人送来的那隻箱子,到底有多沉、多重。
不久后,谢先生的信就来了。
更后来,所谓的“任氏盐场”的襄助也来了。
天高路远,那些信函要好些时日才送到一封。
可在黄州那数着时辰熬过去的日子里,却像是凛冬里煮热的一壶烈酒,让人咬牙维持着那微末的希望,直到它在贫瘠的土里往深处长去,慢慢扎稳了根。甚至无视风雪雷雨侵袭的逆境,渐渐发芽,散枝,像是石缝里的松柏一样,有一种格外强劲坚忍的力量。
他没有在绝望里滚打。
每一天都满怀着对后一天的希望。
到今天,她终于来了。
天知道他在接到她要与谢危一道来的消息时,有多开心。
甚至早两日就在盼望。
连料理军务,都有了少见的晃神。
直到此刻看见她。
那满怀的期盼才全然地落了地,化作一种脉脉的熨帖,又使他全然克制不住高兴,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