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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那番冠冕堂皇的话,简直让她觉出了一种天大的讽刺!
沈玠半跪下来将她捞在自己怀中,一声一声地唤:“母后,母后!”
萧太后眼底便两行泪落。
临死之际,她竟惨然地笑出声来,也不知是笑这荒唐的老天,还是笑所谓皇家的亲情,又或是笑可怜可悲的自己:“哈哈哈,报应,报应,谁也逃不了!谁也逃不了——”
那声音在最尖锐高亢时,戛然而止。
喉咙里温热的血从她嘴里冒了出来,她无力地挣扎了两下,终于颓然地瘫了下去。
沈玠哭出声来:“母后,母后——”
但他只是个孱弱的人。
既没有勇气向自己弑母的皇兄质问,也没有勇气向作为始作俑者的谢危復仇,只能抱着萧太后的尸体,痛哭流涕。
谁能想到,前后根本没用半刻,沈琅竟然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朝臣们隻觉心底发悸。
便是一路杀过来的天教义军都觉得不忍入目。
万休子都愣了半天,然而紧接着便抚掌大笑,连自己腹部的伤口都没顾及,抬手指着这太极殿前染开的血泊,兴奋道:“看见了吗?天潢贵胄啊!这就是高高坐在紫禁城里的天潢贵胄啊!市井鼠辈都未必做得出这等丧尽人伦的惨事!天潢贵胄?我呸,猪狗不如才对!哈哈哈哈……”
他话说着竟朝地上啐了一口。
轻蔑之态,溢于言表。
唯有谢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竟似有些惋惜:“死得太容易了……”
周遭在寂静之后,多少起了几分议论之声。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沈琅脸上。
他手里还提着染血的刀,也大约能猜到众人都议论他什么,只是眼前这位旧日的帝师是什么性情,在方才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不做出选择,死的便会是两个人!
既然如此,倒不如他先给萧太后一个痛快。
沈琅看向谢危:“当年的事,你是知晓的,都是母后擅作主张。你原是朕的伴读,可朕这些年来竟不知晓。你又何必瞒朕呢?如若你早些告知,朕必向天下下达罪己之诏,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可真是做皇帝的人。
谢危看着他,唇边浮出一丝笑意,竟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来一指:“那她呢?”
他手指过处,无人不心惊胆寒。
但最终大多人都是虚惊一场。
那修长的手指,最终指向的是后方宫装华美却容颜惨白的萧姝!
地上已经躺了她的父亲,她的弟弟,她的姑母……
如今,终于轮到了她!
这时候,不用多说一个字,所有人也已经明白:谢危这分明是要将萧氏一族斩尽杀绝,不留任何余地!凡冠此姓者,皆杀!
萧姝与萧太后不同,萧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可她不过只是皇帝的宠妃罢了。
于沈琅而言,她只是个泄欲与权谋的工具。
她知道,倘若谢危要她今日死,她绝活不过明日……
可这一生所为,不过是不受人摆布。
为何一步步往上攀爬争取,所换来的却是连命都由不得自己?
沈琅提刀朝着她一步步走近,萧姝眼底含着泪,却抬起头来,既没有看沈琅,也没有看谢危,而是在这一刻,看向了远处凝望她的姜雪宁!
那种被命运捉弄的荒诞之感,从未如此强烈。
她这短暂一生前面十九年,几乎是完美的,甚至没有犯下过一件大错;然而一切的改变,便源自于仰止斋伴读,她忌惮姜雪宁,构陷她与玉如意一案有关,却失了手,从此结下了仇怨。
如今,她是谢危的心上人,而她虽成了皇帝的宠妃,却连个阶下囚都不如!
一步错,步步错。
如此而已罢了。
刀刃穿过身体时,萧姝感觉到了无尽的寒冷,可她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眼前这个无情的帝王,到底再没了往日的温顺,近乎诅咒一般道:“你以为你能逃么?”
沈琅本就不在乎这女人的生死。
闻得她竟然口出如此恶毒的言语,心中戾气上涌,竟然拔了刀出来,又在她喉咙上割了一刀,使她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倒了下去。
至此,萧氏一族最重要的几个人,几乎已经死了个干净。
姜雪宁记得,上一世好像也是如此,虽然不是一样的死法,可结局似乎并无太大的差别。
她同萧姝争斗了那么多年。
可其实谁也没斗过谁。
萧姝先死在了叛军刀下,连带着萧氏一族都被谢危屠灭;而她在苟延残喘不久之后,也于坤宁宫自戕……
只不过这一世,她放弃汲汲,而萧姝却走了一条比上一世还要歪的路……
眼看着萧姝倒下时,她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觉。
隻觉的好像也没什么错。
因果报应,到底谁也不会放过。
这一时,立在所有人眼前的,已经不仅仅谢危一个魔鬼了,比他更像魔鬼的,分明是那原本高坐在金銮殿上的帝王!
沈琅道:“朕可以下令,夷平萧氏,绝不姑息!”
谢危只是负手笑道:“不必对我如此虚与委蛇,且看看你等的人到是不到吧,时辰快了,是吗?”
沈琅先前就觉得他是知道什么,如今听得他如此清楚地挑明,心底已慌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