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屑恨
「哎哟,」苏明枫惊叫一声:「你踢我干什么。我方才也想提醒她的,只是她喝的那么快,我有什么法子。」苏明枫打量了一下谢景行:「再说了,好歹吃亏的也是人家,又不是你,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谢景行没理他,在桌前坐了下来,沉眸问:「她说的兵马一事可是真的?」
闻言,苏明枫脸色难看起来,在谢景行锐利的目光下,才艰难的道:「不错。」
「你为什么瞒着我?」谢景行问的逼人。苏明枫摇头,苦笑一声:「这事私下里只有父亲与我商量过,我一人都未曾往外说,父亲就更不可能了,一不小心就就会掉乌纱帽的事,谁会说出去开玩笑。我本想过段日子才告诉你的……可是沈家小姐怎么会知道此事?莫非他们在军马处也有相熟的人?可是此事军马处的人也断不会乱说啊。」
谢景行瞥了苏明枫一眼,苏明枫虽然也是才华横溢之人,到底从小在苏家也被保护的滴水不漏,未曾经历过什么大风雨。说起来,沈妙手中的底牌层出不穷,倒是一次又一次的出乎他的意料。谢景行给了沈妙一个「退」的策略,却没想到沈妙压根儿就没有用他的策略。联合苏家及别的相熟大臣参沈信一摺子,反其道而行之,确实能解沈信的燃眉之急。然而帝王的心思捉摸不透,这一次放过沈信,沈家军权势大,总有一日还是会被帝王视为眼中钉。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只是……沈妙真的就没有思索到这一层吗?谢景行不这么认为。
见谢景行不言,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却是蹙眉思索的神情,苏明枫也紧张起来,知晓这个好友虽然看着漫不经心,对朝中格局却是了解的比谁都透彻。苏明枫问:「怎么,可有什么问题?」
谢景行摇头:「你是怎么想的?」
「马病到马瘟,的确是极有可能。况且此事重大,父亲又是掌管军马的统领,一旦出事,苏家首当其衝。」苏明枫道:「若是沈小姐真的没有骗我,我以为可以一试。虽然说服父亲有些困难,不过……我自当儘力。」顿了顿,苏明枫看向谢景行:「你以为这桩交易如何?」
谢景行挑眉:「交易最大的赢家必然不是你,不过你也没有吃亏。」他看了一眼苏明枫:「照她说的做罢。」
苏明枫低下头,有些迟疑:「可是……联合起来弹劾沈信,她就不怕弄巧成拙。」
「你没发现吗?」谢景行似笑非笑道:「皇帝的心思,她比你摸得更清楚。」
苏明枫不言,却见谢景行站起身来,苏明枫愣了愣:「你去哪儿?」
「请帅令。」谢景行又恢復到之前懒洋洋的模样:「得拿给临安侯看一眼。」
……。
谢府的大门外,沈妙戴上斗笠,问身边的莫擎:「方才在苏明枫的屋里,你可感觉到有其他人?」
莫擎一怔:「并未感觉有他人在场,小姐可是发现了什么?」
沈妙摇了摇头。莫擎武艺超群,连他都没发现屋里有什么人,应当是没什么人了。只是……沈妙心中有些奇怪,苏明枫为何总是频频瞥向屏风那处。她虽没武艺傍身,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炉火纯青,对付苏明枫这样尚且有些稚嫩的少年,倒是绰绰有余。
如今想来,那桌上放着的两个茶杯亦有些古怪。
沈妙甩了甩头,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后脑,不管屏风后有没有人,是什么人,总归要给苏明枫说的话已经说了,而以她对苏明枫这个人的了解,此事应当是能成的。
坐上马车以后,谷雨问:「姑娘,苏大少爷会帮老爷和夫人么?」
惊蛰和谷雨在外头,不晓得沈妙和苏明枫究竟说了什么,隻以为沈妙是请苏明枫去帮忙。然而苏家和沈家关係自来就是那样,倒是有些放心不下来。
沈妙点头:「会的。」
前生苏家是因为私自贩卖兵马一事被斩了全家,虽然也是天家人容不得平南伯这样的老牌世家,面上总是要做齐全的。除了贩卖兵马的证据,还有一事也载入了罪过,便是明齐六十九年年初,平南伯苏煜统管的军马出了马病,甚至还引起了小波的马瘟,只是后来被平南伯从乡下寻来一位兽医将疫情控制了,此事除了军马处的心腹知道外,没有人外传。是以众人都不晓得。后来平南伯被抄家,此事便也被人捅了出来。
沈妙尚且是皇后,关于平南伯有罪的卷宗还细细看过,从而晓得了那位兽医住在何处。其实就算今日沈妙不来找苏明枫,过不了多久,小波的马瘟泛滥开来时,苏煜也能找到那位兽医,将疫情控制下来。沈妙之所以不让苏明枫告诉苏煜这件事,便是为了利用这其中的时间差。
苏明枫用别的理由要求苏煜上摺子,而她也利用这个条件,这便是刚刚好的。
只是……沈妙面色一沉,沈垣临死前将沈家违抗君命的证据交给了傅修宜,这其中必然不是完整的。傅修宜居然在现在就开始着手对付沈家,这让沈妙感到一丝紧张,如今的她,尚且没有完全的底牌和傅修宜抗衡。时间不成熟,也无契机,倒是真的应了谢景行的那个字——退。
不过,要如何退也是一个问题。退避三舍是个退,以退为进也是退。要怎么在安排好一切后全身而退,这才是她现在该操心的问题。
因着不能外出太久惹人怀疑,沈妙很快就回到了沈府。沈府中,众人瞧见她回来,以为是沈妙同冯安宁诉过了苦。而沈信和罗雪雁尚且没有从宫中回来的迹象,大约是沈贵和沈万说了什么,沈家其他人竟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已经习惯了沈家人将大房视作仇人的模样,沈妙看也不看他们,径自回了西院。惊蛰和谷雨本以为沈妙今夜心思繁重,大约又要如昨日一般在桌前坐上一夜了,谁知道沈妙竟是早早的梳洗过后就上了塌,惹得几个丫鬟都面面相觑,越发的为沈妙担忧起来。
沈妙躺在床上,瞧着雕花的床柱子上悬挂的四角香包,慢慢闭上眼睛。
她能做的,都做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
等苏家联合其他朝臣上摺子,等……文惠帝的疑心发作。
……。
宫中,淑芳宫里,同别的富丽堂皇的宫殿不同,淑芳宫甚至算得上是朴素了。便是装饰,也不过是装饰的一些花草或是书画。董淑妃正侧首坐在软榻上听着小曲儿,弹拨小曲的是个年轻姑娘,生的圆圆脸蛋,倒也算不上多美,小曲儿弹得倒是活泼。董淑妃笑意盈盈的听着,董淑妃也算不得多美,在一众环肥燕瘦的千娇百媚中,她显得实在是平常了许多。虽说也是秀丽,却温温吞吞的没什么脾气,难怪是四妃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她的侧首,正坐着一名年轻男子,身着华服,容颜俊秀,气质有些冷峻,然而面上的笑意却似乎很有几分亲切。他对董淑妃道:「这小曲儿弹得倒是不错。」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董淑妃的儿子,九皇子定王傅修宜。
董淑妃含笑看了一眼傅修宜,摆了摆手,弹小曲儿的人便猝然收声。董淑妃笑道:「弹得不错,拿些赏钱。」
弹小曲儿的姑娘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忙诺诺的抱着琴都下去了。整个明齐宫内的人都知道淑芳宫的下人过的最自在,因为董淑妃是个厚道人,待下人极为宽和,譬如此刻,不过是弹拨一群,便能拿到丰厚的赏银。
「都退下吧。」董淑妃扫了一眼别的宫人,宫人们闻言,亦是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转瞬宫中殿里便只剩下董淑妃母子二人。
「母妃调教下人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傅修宜笑道。
「施恩比结仇好,」董淑妃笑盈盈的道:「母妃跟你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