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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前世(下)

 

他把那小瓶的东西倒进了另一头的酒壶里,满满的给自己斟上一杯。

你的心愿就要快要了了。可惜……替你了却生前心愿的,却也不是我。

城楼之上,大军压境,帝后都被反绑着双手押持着绑缚在旗杆之上。

人都有私心的,为了自己的活路,也可以将别人的生路断送。这是楣夫人和傅修宜经常做的事情,而现在,轮到他们也来尝尝这其中滋味了。

明齐宫中的臣子绑了自己国家的帝后,来向大凉邀好投诚。他们愿意用帝后的头颅来求得对方网开一面,放自己一条生路。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楣夫人就算再如何得宠,在这一刻,她谁也不能驱动。

哦,还有新太子傅盛。那也早已被傅盛身边跟着最爱拍马屁的谢长武和谢长朝给斩了头颅,先拿给大凉的将军献媚了。

城楼之下,坐在高马之上的男人懒洋洋眯起眼睛,黑云不知什么时候又散去了,渐渐地有金阳洒遍了整个城池。

他衣袍华丽,戎装沾染鲜血,却依旧贵气纤尘不染,天生的威压。同楼台之上被绑着任人鱼肉的帝王形成鲜明对比。

「谢景行!」傅修宜咬牙道。

临安侯府的世子,谢鼎的儿子,谢长武和谢长朝的兄弟,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早已战死沙场的少年,随着临安侯府一同没落的少年,却在许多年后以这样的模样重新出现在天下人眼前。

他是大凉永乐帝的胞弟,金尊玉贵的睿亲王,也是大凉的少帅,驱使着令人闻风丧胆的墨羽军。

「好久不见,傅家小儿。」谢景行与他打招呼。

谁都知道大凉永乐帝的胞弟最是风光,替他征战天下,又最是磊落豪爽,这么一个英雄人物,原先却是临安侯府的世子。

楣夫人紧紧盯着那男子。

她极怕,再如何稳握胜券,生死攸关的时候,都会失了分寸。可是她自来都是凭藉着男人一步一步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这个关头,却是什么招数都已经没用了。她责怪傅修宜没有本事,好好地王朝也会覆没,再看城下男人俊美绝伦,自有贵气天成,不由自主的便盯着他,目光里都是盈盈动人。

谢景行皱眉,问季羽书:「沈妙就是输给了这个女人?」

季羽书道:「不错。」又补充道:「瞧着也是一般姿色的模样,真是不知这明齐皇帝的眼睛是不是长偏了。」

他们二人的声音未曾掩饰,大凉军队便发出一阵鬨笑,楣夫人也是恨得脸颊通红。傅修宜也心中恼怒,他看着谢景行,沉声道:「想杀就杀,何必废话!」

「到现在还充什么大丈夫。」季羽书不屑道:「三哥,这明齐皇帝急着想死哪。」

谢景行懒洋洋一笑,道:「本王本不想杀你,懒得亲自动手。不过本王欠你小皇后一个心愿,恰好这结局也是你多年前替本王准备的结局,所以于公于私,都要原物奉还。」

他摊开手,高阳将长弓送上,递上银箭。谢景行手搭弓箭,只听「咻」的一声!

城楼之上的楣夫人中箭reads;一夜沉婚!

那箭却不是当胸的,恰好避开了要害,血不停地流了出来,看着令人触目惊心。楣夫人痛的几欲晕眩,傅修宜本来尚且算作是沉着的脸色也变了两变!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谢景行微微一笑,再摊手,高阳再送上两支银箭。

他将两隻箭一同搭在长弓之上,然后,吹了声口哨。

但见那大凉数万大军,齐齐拉弓,搭箭对准城楼二人!

风吹得高台之上旗帜猎猎作响,彷佛厉鬼哭号。而最后一丝黑云散去,却是金阳遍地,炙烤热烈大地。

男子紫衣随风微微拂动,笑意冷冽,眉目间却似有少年般的顽劣。他站在城楼之下,望着目有惶惶之意二人,朗声而笑。

「对不住皇帝小儿,承蒙一位姑娘託付,取你狗命!」

「放!」

数万隻箭矢凶猛的朝楼台二人扑将而去,彷佛厉兽出闸,几乎要将天地遮蔽。连金阳都不能泄露出一丝,汹汹然将二人吞噬!

什么都瞧不见的。

皇宫之中,那青衫男子已然伏倒桌前,似是睡去了。

脚边,一盏灯笼倾斜,里头的蜡烛倒了下来,不过半刻,烧的布帘都生出火光,火光慢慢蔓延开去,烧过了重华宫,烧过了金銮殿,直烧的整座皇宫都被烈焰包围,赤色一片。

「咦,三哥,皇宫走水了。」季羽书眺望着远处,惊道:「派人去救火?」

「不必了。」谢景行拦住他。

「这明齐皇宫不干凈,烧了也痛快。」他挑眉:「白日焰火,我总算也没有失约。」

「那是什么意思?」季羽书不懂。

谢景行望着天空中被火光染红的一角,眼中却是浮现起清亮亮的月色里,那孤独饮酒的身影来。

「这皇朝负了你,本王就替你覆了这皇朝。」他低声道:「这大概就是你的心愿了吧。」

却没有注意到,那一直牢牢系在他腕间的,跟随了几年都没有脱落的红绳却突然断开,飘落至地上的余火之中,化为灰烬。

也无人听到,灰烬之中,女子长长的嘆息。

原来这就是劫,原来这就是缘。

你眼睛看到的,可能不是真的。耳朵听到的,可能也不是真的。前后两世,他站在遥远的巅峰漫不经心微笑,也只有靠近身前,才能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玩世不恭却最真诚,满腹算计却讲义气。可以因一杯温酒策千军,也能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驱马楼头,道一声对不住皇帝小儿,承蒙一位姑娘託付,取你狗命。他活的最沉重也最潇洒,最黑暗也最真实。从卑劣里生出来无限的赤诚,睥睨人世,冷眼相争,最后不紧不慢的执棋反袖,把那一点点的光芒都握在掌心。

这是她的问,她的问,却只有他能解。

「下雨了。」高阳收起扇子:「夏日天真奇怪。」

谢景行扬唇一笑:「进城。」

「作甚?」

「覆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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