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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寒冰雪水已渗进体肤,殷姝眼?看着比她高出许多之人面色笼罩愈来愈沉的阴翳。

在对姜宴卿莫大的担忧和急切之余,她总算分生出了?些害怕来。

可如此可恶之人,她并不想?那么快的认输和屈服,潋滟着水色的瞳眸一转,又是死?死?的瞪着他?。

她不信,顾缨当真无法无天,在这东宫还?能杀了?她?

两人正相峙之际,忽地,刘德全自屏风隔断后唤出一声,“二位督主,太子殿下醒了?。”

听到这消息,殷姝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掉下了?,她更是一刻也?不想?和顾缨过多纠/缠,她抬起眼?来,沉声道:“放开我。”

顾缨看着她默了?好一会儿,似要透过她的脸看出什么一般。顷刻,他?笑了?起来,阴柔的面再配上那略微尖气的嗓音,更是令人指尖发颤。

殷姝打了?个?哆嗦,用着力?道挣脱自己的手腕,可这次,竟未想?到顾缨放了?手。

她虽疑窦,却不多做停留,也?赶紧将自己踩在其靴上的脚撤了?回来。

慌措越过屏风,直挺挺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阔畅富奢的架子床。

她来往永宴殿数次,这是第一次见太子宿于其上。

清贵莹润的玉石失去了?温度和色泽,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强忍了?数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冰消,眸间不觉聚起了?些水雾,越聚越多,似下一刻便?要夺眶而出。

可辛帝在此,顾缨在此……

现在的情形,她绝不能露出什么异样来。

如是想?到,少女只能深吸了?口?气,将梗塞在喉间的涩意压了?回去。

巍峨宽敞的紫檀雕螭龙架子床前?立满了?人,素色流云暗纹的帷幔轻纱尽数撩开挂于金钩之上。

殷姝死?死?咬着唇,竟有些再不敢看他?。

终是怯怯抬起一眼?,却见无暇白玉面色煞白得透明,素日里恰如染了?女儿家胭脂的那副薄唇亦是没?有丝毫的血色。

“殿下, 您可算醒了。”

刘德全苦着一张脸,虾着腰在榻侧侯着。

辛帝靠拢几步, 说了声,“太子醒了便好。”

殷姝循着声线抬眼望去,竟见辛帝面色无该有的忧切。

眸光一转,不经意落至顾缨面上,殷姝更?觉透着些诡谲的不对劲来。

与方才在外面之?时,揣着心事的面色不同,眼下更?是隐晦深沉的莫测。

顾缨见着太子之?后, 能如此?在腹中计量何种计谋是为正常不过?,可为何太子的父亲——辛帝亦为如此??

父亲亦不忧心自己的儿子吗?

馥郁的药味涩鼻,殷姝颤了下蝶翼掀起眼皮朝架子床望去, 却毫无防备又是跌进姜宴卿那双深如寒渊的墨玉瞳眸里。

清迥发亮,饶是殷姝忧心如焚, 也?不禁察觉一丝异样来。

这眼神,似不像病如膏肓的模样……

可视线再触及其无一丝血色的俊面, 殷姝迅疾否定自己方才的臆想。

她挪着小碎步悄悄移近,想离那架子床近一些,却不甚又被身?侧赫然掠出身?形的顾缨挡住。

他竟又故意与她使绊子!

偏生自己身?形较之?面前?的几人?来,确实瘦弱矮小几分,她再循不得一丝缝隙钻过?这一堵铁墙。

殿外的雨如天河决堤奔涌,自房檐坠在地面都能听见迸溅的脆响, 纷至沓来。在这铺天盖地声中, 闻顾缨缓缓道?。

“太子殿下安然苏醒, 陛下总算可安心了。”

话?虽朝辛帝说着, 可顾缨一双寒眸却直直囚着倚靠于架子床上的太子。

默了片刻,辛帝道?:“既太子已无碍, 今日天色已晚,众爱卿便散了吧。”

“陛下。”

话?音刚落下,便闻顾缨叫住了欲起脚离开的辛帝,道?:“眼下还有一事。”

顾缨眸光微一瞥身?后,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既太子已醒,这小太监亦在此?处,不如便当面对峙个清楚。

姜宴卿的意图绝不仅为一家西厂,今日这将东厂打入深渊的机会?送至他嘴边,他倒要看看,姜宴卿是要护了东厂还是一把毁了它。

平静湖水被击以一记巨石,激起阵阵涟漪。

不乏有人?意会?顾缨之?意,欲小声附和,但又顾及太子抱恙,不敢贸然出言。

香炉暖香氤氲,和着涩意的中药味一并尽数萦绕,姜宴卿沉沉咳了几声,道?:“顾督主是想问昨夜东宫遇刺时,殷小督主是否在场?”

低哑的声线便如清澈凉润的雪水被滔滔的岩浆淌过?吞噬过?。

暖暖明灯流转辉映中,偌大的殿内,人?群中还尚未换下朝服的几人?面色更?是古怪纷呈。

似未想到,太子竟这般的直截了当。

他们也?曾有闻这当朝太子常年?卧病,不宜走动,因此?不少朝中新贵对这太子是闻名而从未见其人?。

今日见了,确如传闻中的痼疾缠身?的福薄命短模样,可与想象中的羸弱无能有些不一样的是,那双眸里,透着的是些霸道?和贵气。

这气度与生俱来,更?是携着些上位者的逼仄威压,就是在一个如此?病疾缠身?之?人?身?上亦体现的淋漓。

他们噤住声,视线在顾缨和太子身?上来回巡梭,最?后又落及太子身?上,待着他接下来如何作答。

空气中冷寂稍许,只闻姜宴卿又是咳嗽几声,闷哼震着胸腔,似是要将内腑都要咳出来一般。

刘德全在一旁涩着脸急道?:“殿下还是躺下歇息吧。”

“咳咳!”

只见姜宴卿微摇了摇头,泼了墨似的一双瞳眸不咸不淡看着顾缨,缓缓道?:“顾督主这般想知道?答案,孤趁着几日便索性说个清楚。”

话?说到此?处,诡谲的气氛更?是冻凝三分,姜宴卿视线微一掠众人?面色,道?。

“昨夜东宫遇刺时,殷小督主并不在场。”

此?话?一出,顾缨眼中霎时似聚了寒冰一般,未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微冷笑一声,紧紧囚着塌上的男子。

怪诞的逼仄威压自两?人?身?上传出,两?位年?轻的男子皆是俊美绝伦,如此?一冰冷一温润,直直对峙良久,终是顾缨率先移开了视线。

“竟是我?误会?殷小督主了。”

姜宴卿将顾缨面上的异色看得清楚,待幽眸落及顾缨身?后被遮掩的那道?纤薄身?影时,微顿了一瞬,转而道?。

“既如此?,顾督主不如向小督主道?个歉?”

话?音一落,掷地无声。沙哑的嗓音看似无力平淡,可却氲着惊天骇地的压迫来。

没人?能想到太子竟要权倾朝野的西厂当着辛帝的面朝东厂致歉!

两?厂之?争素来水深火热,说是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在朝中风风雨雨争宠暗斗多年?,怎会?率先示弱认输。

更?遑论当着这天子这一众臣子的面?

人?群中有几人?埋下头来,不敢表态。

正僵持着,忽地被殿门?端着汤药进来的小宫女打破。

宫女迈着疾步进来,恰撞见这等场面,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愣着干什?么?”辛帝朝小宫女喝了声,却见人?清秀白净,长得有几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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