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药谷
冒冒失失。”纸鸢按了按眉角,颇有些无奈地训斥道:“没看见有客人在吗?”
“匠人们也是客人啊,人家也是千里遥远地跑上雪山来的。您也知道我们请几个工匠有多难,趁着天好,赶紧把西苑修了嘛。我都睡了好几天退思阁了,一身墨汁味洗都洗不g净。”墨茗夸张地甩甩袖子:“我们都等了一早晨了,这眼瞅着这午饭的点都快到了也没见您过去。”
“可是——”纸鸢看向晏兮,燕燕于飞楼这边还有诸多事情没有料理,她怎么可能放心晏兮一人在这边。
“先去吧,西苑十几口子人呢,天天睡书阁不是个办法。”晏兮摆摆手,示意纸鸢离开:“让墨茗留下来照顾我就行了。”
“谷主。”墨茗有些难为地开口:“您忘了春暖阁还有个病人么?我——我这还是刚被笔威换下来才有空过来叫人的。”
得,事情算是都凑一块了。
墨茗必须要照顾至今昏迷不醒的另一位病患,而笔威作为全谷唯一的壮劳力在西苑的修缮活动中基本不可或缺。纸鸢更不必说了,药王谷内房屋jg巧,熟悉结构的却只有她一个,最缺不得。
“啊,让让——让——”晏兮扶着额头,却si活想不到一个可以照顾他的人,最靠谱的好像就是……
“最近谷里的没什么种什么新东西吧,让老贾来照顾我几天?后厨的阿维也行,大不了这几天不吃点心了。”
“谷主,贾先生都五十多了,谷里面那么多花草药材都照顾不过来,哪里有空照顾你。”纸鸢说:“这样吧,就让笔威过来,实在有需要的时候我再来找你要人——”
“我可以帮忙。”一直没出声的赫哲开了口:“修房子,或者照顾晏谷主,我都可以。”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然后又同时转头,看向一脸真诚的赫哲。
“就这么定了。”不等别人说出半个“不”字,墨茗拉着纸鸢就往外走。
纸鸢被她拉的几步跄踉,直到要出大门了才稳住身形。她一振衣袖厉se道:“成什么规矩,哪有病人掺合谷内事务的先例!忘了老谷主的嘱咐了吗?!”
墨茗看纸鸢动了怒,当下就老实起来。
反倒是晏兮听了纸鸢的话,抬抬眼扫过拉扯的两人。
“纸鸢跟墨茗去吧。”晏兮抻了抻袖子,把手抄进里面:“顺便给我带上门,怪冷的。”
“谷主!”
“哎,快走嘛,有人替你们g活还不开心。”晏兮转过身,拎起桌上的小貂往楼梯方向去了。
赫哲站在三人中间,感觉晏兮的状态突然变了,只是还想明白过来就听见他道:“刚刚是哪个说要照顾我的,还不跟过来。”
赫哲转头去看晏兮。
他正径直往楼上走去,边走边道:“不来算了。”
没有再犹豫,赫哲两三步转上楼梯,跟上他的步伐进了书房。
“找地方坐吧。”晏兮走到书柜前,ch0u出几本书往窗边的软榻上一扔:“也不需要你做什么,等她们走远了你回去就行。”
“我许诺了两位姑娘——”
“哎呀,哪有那么多事情,不要紧。”晏兮蹬掉软靴往榻上一窝,抄起本《山海志》,顺着青竹片找到要看的页码。
赫哲看他没有再理人的打算,也去不烦他,而是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到靠门的地方不动了。他既不出声,也不动作,只是直挺挺地扶膝坐在那里,安静的好似一尊雕像。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是g走了晏兮的注意力。
他时不时透过书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打量赫哲。有时候不小心跟他视线对上了,又会慌张地把眼睛移开,装模作样地翻过几页书。
这个人真奇怪。
晏兮仰面躺着。他漫无目的地翻着手里的书,心里却总在想赫哲的事。赫哲不属于晏兮所熟知的一切地方,他的故乡就连书上都很少提及。他不是苗疆人,也不是中原人,而是来自晏兮一辈子都无法到达的塞北之北。
那儿的人也都像他这样吗,奇怪的相貌、奇怪的x格,却奇怪地不让人讨厌。
“你一直坐着不无聊吗?”晏兮又侧过头去看赫哲,顿一顿道:“你长得真奇怪,我没有见过你这样子的。”
赫哲的眉目不如中原人的柔和,他的眉弓和鼻骨都高出很多。有yan光打在脸上时,整个眼窝处都是浓墨般化不开的暗影,浅灰se的异se眸子深深隐入其中,锐利的像只孤狼。
赫哲并不在意自己异族人的身份,大方道:“我是狼阏人。”
“狼阏?”晏兮把书扣在下巴上,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这是个什么地方,他问:“狼阏在哪?”
“在金山南,那里是狼神的居所,我们守着狼神的山门。”
“狼神?”晏兮一下子来了jg神,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惊奇地看着赫哲问道:“那是你们的神吗?”
“是。”赫哲点点头:“我们是狼神的子民,上神赐予我们爪牙来守护金山。”
“爪牙?”
“是指我们出生后得到的第一件兵器。”
晏兮想起来那把被自己遗忘在楼下的佩刀,愧疚之情一下子涌了上来。他腾一下站起身来,转身拉开房门跑向楼下。
赫哲紧跟他出了房门,从楼上看他沿着回廊下了楼梯,一路小跑到了大厅,进了偏阁。
不一会,就听晏兮喊了一句:“在呢。”
“还好纸鸢没有收起来,不然还得问她要去。”晏兮得意洋洋地举起手里的弯刀展示给赫哲。
赫哲探出栏杆去,看着晏兮雪白的一双脚踏在深se的石板上,觉得有些刺目。
晏兮上了楼,把刀塞进他的衣襟里面,顺势拍了拍道:“这把刀你要看好,不要随便给人,没有牙的狼可是会饿si的。”
“不。”赫哲伸手把刀掏了出来:“这刀……”
“别。”晏兮一把摁住赫哲的手,说:“你给我金子我还考虑考虑,这种东西就算了。不要在我这儿熬着了,赶紧回春暖阁呆着去。”
赫哲摇摇头:“我不会走的。”
晏兮歪头看他:“不走?不走你待我这儿g嘛?你是会伺候人、还是会煮茶啊?”
“……”
“会研墨?能识药材?找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
“我被人一步不离的跟着十几年了,你就——”晏兮深x1一口气,住了嘴:“罢了,不说这事。跟我去看看你那劳什子的便宜兄弟吧。”
说完,晏兮转身又要往楼下去。
“外面冷”赫哲一把拉住晏兮:“等一下。”
晏兮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下意识地停住了。
赫哲折身回了书房,很快便带了鞋子衣物回来。他单膝跪在晏兮身前,把他一只脚抬起撑在自己腿上。
“啊!我——”
赫哲抬头看他:“站不稳吗?要不要坐下。”
“不——不是——”
赫哲一边给他穿靴子一边道:“那些照顾人的事情,我现在虽不会,但是可以学。”
晏兮顿了顿,自嘲道:“你是客人,还是病人。被病人服侍,我大概是这世界上最不称职的医生了。”
赫哲站起来,给晏兮披上一条银灰se的大裘,淡淡地说:“这是我唯一能回报你的了。”
晏兮听到这话,抿了抿唇。他没再说什么,沉默着跟在赫哲身后出了门。
燕燕于飞楼建在水台之上,出了门便是一拱青玉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