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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夜惊

 

深压在他心底,却一直没办法,也无力去做的一件事。而现在,这件事却有了可能。

或许,这是他的变数。

药王谷本是立足天外,不涉世事的。祖上也有规矩,药王谷不许过问任何病人的来龙去脉,不得探听病人的任何秘密。

但是,祖上规矩?

晏兮心中冷哼——现在的他,连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会被晏南飞委以重任都看不清了。这谷主之位,也仿佛笑话,却不知笑得是他晏兮,还是那个云山雾罩里的晏南飞。

“我且问你。”晏兮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穆沙佩佩一字一句道:“你们千里迢迢来南疆,为的,可否就是那云梦泽的镇南神木?”

镇南木乃是一棵矗立在云梦泽腹地的千年神树,巨树通t深黑,枝繁叶茂。可趋百虫,逐雾障,食之百毒不侵,虫蛇不近。但根须却是毒烈,见血封喉。

九世药王晏鸣,偶有一日行至云梦泽,路过乌蛮部,便想讨口水喝。而这瓢水,就是药王谷与乌蛮部世代友好的开始。

那时的乌蛮部还不强盛,但却占着云梦泽最好的地界。并不是因为土地有多好,而是那块地上长着整个南疆最珍贵的宝物。

药王晏鸣受了乌蛮人的滴水之恩,自然不忍心看他们日日心惊胆战只为周全一棵树。

取了镇南木树根的毒汁,借了乌蛮人的蛊术,药王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养成了第一只碧血蛊。

那蛊也奇,仿佛老马识途,炼成后就附着于树上,一代又一代,成了镇南神木真正的守护神。

不过药王忘了,一只小虫再有灵x,也不可能分清来的人是乌蛮还是白蛮,花腰还是摩契。于是好人做到底,药王又pa0制出能够驾驭碧血蛊的方法——碧血皿。

碧血皿,以人为载t,炼成后便不惧碧血蛊之毒。只是这副作用也是极其要命,成碧血皿者,寿命最长不过三十。全身剧毒,不可近,不可生育,不可沾荤腥。眼眸,双唇,指甲皆成碧se。

自那之后,每任新选出的大鬼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独上九阙雪山。待到回族,便成为南疆唯一可以克制镇南血蛊的碧血皿。

朗香是谁?那可是晏兮九岁出师时的第一个“病人”。

往事历历在目,好似就在昨日。

晏兮想,那年朗香多大?不过十二,这也,七年没见啦。

十二岁有胆量有能力独自上得了这天险之地——乌蛮族最年轻的鬼主,哪有那么好说话?赫哲如若真想要那镇南木,除了强取豪夺之外,唯一走得通的法子或许就是自己了吧。

“问你话呢。”晏兮好笑地看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穆沙佩佩。

这小子,不该答话的时候抢的b谁都快,该答话的时候倒成了哑巴。

“是。”应了这一声的,却是赫哲。

晏兮说:“非要不可?”

赫哲答:“非要不可。”

晏兮说:“好。”然后便不再b问那穆沙佩佩,起身慢悠悠上了二楼。

穆沙佩佩目送晏兮上了楼,长舒一口气,挺直的身子也松懈下来,喃喃道:“美人真可怕——”

还没感慨完,突然想起晏兮走了,赫哲还在!穆沙佩佩急忙又挺直了身t,哭丧着脸道:“少主。”

见赫哲没有动静,穆沙佩佩只得继续哭丧着脸道:“少主我错了。”

赫哲问他:“哪里错了?”

穆沙佩佩满头是汗,道:“不听命令,行事莽撞。”

赫哲过了许久才回:“我答应过老阿姆,要带个活蹦乱跳的你回塞北,可我不是神,下山后你就回去吧。”

穆沙佩佩大惊,一下跪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少主!我错了!属下不会再犯了!”

赫哲看着他,却不言语。

穆沙佩佩一把解下腰上的弯刀,双手奉到身前,重重把头抵了上去道:“狼王在上,穆沙佩佩立誓!再不违背少主命令,再不做莽撞之事。若我再犯,自断此刀,终身不再入金山一步!”

赫哲转身,留下一句:“平日多想想老阿姆,她带你到现在,不容易。”便也转身上了楼。

走过楼梯转角,赫哲就看见晏兮倚在二楼栏杆上。他扫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穆沙佩佩,对赫哲笑道:“那刀对你们竟这么重要?”

赫哲也往下看,面沉如水,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袖子被g了g。赫哲抬眼,是晏兮带笑的一张脸。

“跟我来。”

赫哲顺从地跟上晏兮的步伐,绕过回廊,看他推开一扇门,是间茶室。

“昨日答应你煮茶,我从不失约。”

进了屋门,绕过四时山景图的屏风,便看见一案嵌螺钿的黑漆矮几与几个离忧草编的蒲团。

矮几上,是已经按照规矩罗列好的二十四茶器,除此之外还有两瓮分放于几案边。大的那罐赫哲认识,是他今早亲手从窖里取出的上好雪水。而那瓮小的,想必就是晏兮说的滇红美人尖了。

一路引着赫哲到了蒲团边,两人对坐之后,晏兮微微一笑,便开始了。

用炭夹取了铜盒里已经烧红了的银丝y木炭放到风炉下,又用磁瓯取了罐中水注入壶中。晏兮扇动风炉,解释道:“烟气入汤,汤必无用,这炭虽好,可也需得小心。”

不多时水便沸了,水花如鱼目,微微起了声响。

晏兮笑:“这便是‘一沸’了。”

语罢,用玉匙挑了一小撮青盐入水。很快,瓷壶缘边如涌泉连珠,晏兮便舀出一瓢水,用竹筴在沸水中心搅动,又取了那滇红美人尖投入汤心。最后待到水翻如波浪,晏兮才倾手把先前舀出的水倒入汤中,茶汤立刻平静下来。

晏兮停了风炉,在壶上加了盖,道:“这样,一沸、两沸、三沸,便都完成了。现在等茶静下来,那时便可以喝了。”

赫哲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中原人喝茶这么麻烦了,原来不光是为喝茶。那等待的过程里,若是有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对的人,便也是极美好的。

三呼x1顷,晏兮拎起瓷壶,将茶汤注入盏中。

一瞬间,茶香满室,氤氲的水汽蒸腾而起,模糊了晏兮的面容,他笑着,如隔云端。

原来,等待的过程不只美好,更是值得。

晏兮双手奉茶,捧到赫哲面前,道:“好了。”

越窑的天青烟雨盏中,浮起一层细细的茶沫,焕如积雪,烨若春敷。

赫哲接过茶盏,细细品了一口。瞬间口内茶香四溢,缓缓咽下,苦味过后,甘甜犹在。

赫哲虽不懂品茶,但却迷恋上了此情、此景、此间茶。

“你不喝吗?”赫哲见晏兮只是坐着,却并未再斟茶。

晏兮笑笑:“这叫美人茶,自然只有一盏。我若再续水,便是美人迟暮了,舍不得。”

赫哲说:“你是第一个只为我煮了茶的人。”

“还给你备了这个。”晏兮说着,端出一茶盘。

上面放了一盏牛r、一盏su油和一个牛皮袋子。而那个袋子,分外熟悉。

晏兮笑道:“你早就付过医资了。”

赫哲看着茶盘上的牛皮袋子,神se复杂。

晏兮又道:“我不是故意戏耍你的。”

赫哲问:“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晏兮答:“你的病我已治好,现在穆沙佩佩的毒也去了,你们随时都可离开。”

刚刚在茶香中静下来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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