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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节

 

在这里,下矿是高薪工作。

而且他们也没什么追求,一份工作从小干到老。

读书是下矿,不读书也是下矿,十四岁下矿跟四十岁下矿赚的钱差不了太多,几十块钱的工龄工资而已。

特别是外面来的大学生还要削尖脑袋钻进来,拿得钱也没比他们这些本地子弟多,更坚定了他们的「读书无用论」想法。

他们愿意把孩子放在分村,是他们觉得有人带孩子挺好,省得没人管着,孩子在家里点火玩,或是跌到水里淹死,还不如让他们有点事干干。

孩子们跟会说话的机器人快乐的玩起来,工程师陪在一边,教他们怎么用。

安夏与康英走出教室,隔窗看着另一个教室里的孩子们在读书。

那里站着本校唯一的老师,师资力量捉襟见肘,只能一波孩子上体育课。一波孩子上课,另一波孩子自习写作业。

他一个人三个班轮轴转。

“这边这么偏僻,你怎么知道的?”安夏好奇。

“我爸是搞地质的,他的工作队发现了这里。”康英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有难言之隐。

“那闹鬼的故事是真的吗?”安夏忙转移话题,还是聊民间怪谈有意思。

“闹鬼?”

“就是说这里的人总得怪病。”

“确实有怪病,但不是因为闹鬼,是因为矿。”

小鹤村拥有全亚洲最大的雄黄矿,雄黄可以用来生产砒霜、硫酸,还能做鞭炮和农药,全球都需要它,供不应求,这也是小鹤村的工资比城里还高一倍的原因。

王志飞听到之后,顿时精神一振,马上就要前往小鹤村进行拍摄采访。

“不能去,那里的空气和水,都有毒。”康英说,“短时间接触没事,时间久了,就会生病。”

“那他们的父母能活多久?”安夏看着孩子们,难道他们很快会变成孤儿?

“不一定会马上死,村子里有八十多岁的老人,但是,得癌症的人非常多。”

安夏来之前,猜到村子里的闹鬼一定与化学物质有关系。

所以,她专门从医学实验用品公司买了两身防护服。

防护程度很高,能防护非腐蚀性毒气四个小时。

安夏与王志飞换上防护服,两人前往小鹤村。

车子快到小鹤村的时候,安夏就听见窗外吹吹打打挺热闹:“哎?这是在干什么?”

她好奇地伸头望出去。

忽然,有人抬手一扬,满天飞舞起黄色的纸钱,披麻戴孝的人手捧着黑白照片,表情麻木地往前走,后面跟着捧罐的人。

原来是白事。

前方不远就是矿上的卫生所,他俩把车径直开到卫生所门口。

他俩走进医院,看病的人很少,药房那里倒是有不少人。

坐在办公室里的年轻大夫看到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出现在面前,吓了一跳。

王志飞自报家门,告诉他自己是来采访本地人生病的情况。

“哦,你说砷中毒吧。”年轻大夫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表情十分淡定,就好像说普通小感冒一样。

年轻大夫姓吴,正是千辛万苦削尖脑袋钻进来的外地大学生之一。

“砷中毒跟电视剧里的不一样,有可能会潜伏十到三十年。”小吴大夫说。

“这里的人,手掌和脚掌会有角质化增生,俗称砒疔,还有皮肤上会出现黑色的斑,撕掉了还会长,那种叫砷斑。几乎每个人都有。”

安夏问道:“但是来你这里的人不多?”

“不是不多,是大家症状都一样,他们已经知道要用什么药了。”

所谓的药,也只是用来涂抹的外用药,缓解皮肤上的瘙痒、疼痛,治标不治本。

“我还有几个病人需要上门换药,你们也许可以采访。”小吴大夫说。

王志飞表示愿意,然后,他伸手把防护面罩脱了,只戴着口罩。

把安夏吓了一跳:“你怎么给摘了。”

“如果我穿成那样,还怎么跟被采访对象说话。再说,小吴大夫不也就戴着一个口罩。”

小吴大夫:“我这不是没条件么。”

王志飞执意不愿再戴上,安夏只能随他去,她可以远远地站着,不影响被采访者的心情。

到了第一个患者家,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的腹股沟上长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突起,不住向外渗出脓液。

第二个患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的双手只剩下了手掌,十根手指是一点一点烂掉、脱落的。

她的丈夫早已死去,身边只有一个男孩子照顾,那个男孩子的手掌边缘生满了尖硬的角质,那就是砒疔,它会越长越大,然后慢慢溃烂。

据说,这男孩子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现在在康英建的学校里读书。

他身上没有砷中毒的迹象。

第三个……第四个……一个比一个可怕。

都是砷中毒造成的结果。

小吴医生给他们换药的时候,他们已经不会喊疼了,似乎连神经都已经坏死。

回医院的路上,一向爱说话的安夏都说不出了。

她原先想象过「怪病」的样子,但以她的想像力,也没有现实这么惨烈。

直到坐进办公室,安夏才问:“他们怎么都不走呢?”

就算工资比外面高,也经不起这样啊,这么惨烈的病人就在村子里,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能走到哪里去?连我的户口都在这里。”

到现在,城镇非农业户口还绑定了很多东西,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所以大多数离家打工的人,都是农民,他们的户口含金量没那么高,都是手停口停,土里刨食不如到城里搬砖,还能多赚一点。

不仅活得辛苦,而且全无地位。

此时他们有一种专属名词——盲流。

如果被查证件的时候拿不出暂住证,就会被送进收容站。

每个城市都有关于暂住证的段子,比如「把你的暂住证拿出来……没有?送到收容所。」「有?(撕啦)你没有暂住证,送到收容所。」

以及著名的——“如果没有暂住证,就会被送到xx挖沙子。”

这个年代的收容站也充满了黑幕,直到2003年孙姓大学生事件之后才有所好转。

除非实在连饭都吃不饱,谁愿意背井离乡。

何况小鹤村的收入比城里还高,在城里搬砖都不如在小鹤村待着。

留在村里的人都抱着一个想法:“反正人活着总是要死的,好歹有钱,过一天算一天。”

村民对孩子们也秉承着原始的物竞天择。

要是家里的孩子是个读书的料,那就拼尽全家之力,也要把孩子送出去读书,从此离得远远的,当个大学生,把户口换到别的城市。

这个「读书的料」界定时间是十岁之前。

因为很多孩子到九岁十岁,身上就会出现砷中毒的迹象,然后越来越严重,再也治不好,而且有医生说了,会从胎里遗传给下一代,等于直接宣布了这一脉的死刑。

没有砷中毒的「读书料」才有资格离开。

不是读书的料,或是不幸已经中毒了,那就留下来,在村子里努力下矿工作,多赚钱。

村里会把一部分收入分配给父母双亡的「读书料」。

非常的斯巴达。

安夏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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